窦昭点头,人却躲进了三伯母的怀里,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畏惧地望着舅母,磕磕巴巴地道:“我想和表姐玩……可丁姨奶奶说了,我要是跟您走,您会把我卖到老山沟去……”
舅母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心里却把家里的小丫鬟骂了个狗血淋头。
窦世英听着心中ณ生出些许的不悦来。
王映雪气极。
现在舅舅有话对舅母说,她如果装睡,舅舅和舅母说起来话肯定更无所顾ุ忌。
“你说就是。”舅母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嫁进门的时候,谷秋才五岁……我们新婚之夜,她非要和我睡,说喜欢我这个姐姐……我把她带到了十六岁,又亲自把她送嫁到窦家,她是我的姑子,可更像我的闺女……她的事,你不用和我商量,你说怎么着就怎么เ着,我决不会多说一句话。”
母亲已๐笑道:“我就是想你来跟我赔不是,说你离开了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最喜欢你笑的样子了。”母亲把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每次你望着我笑的时候,我就会想,怎么เ有人笑得这样欢快,这样无忧无虑?仿佛春日的阳光,让人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舅母长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妹妹就是心太软!”
两家的关系走得如此之ใ近,舅母要接她去和表姐们玩,她为什么เ会咬舅母呢?
“不,不,不!”窦昭神色慌张,“我要回去。我还没有看见葳哥儿成亲,我还没有安排好茵姐儿的婚事……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抓起被子就盖住了头,“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所以公公一走,她顿失主意,人也如那花一样,迅速地枯萎、凋零,失去了生机……何况这样从容明丽过?
婆婆看上去年轻了三十岁。
她的妹妹窦明,生于丁未年七月初三。
王映雪来真定的时候就没有仔细想想吗?
窦昭微微地笑。
“好了,”双枝笑着给妥娘解围,“有什么话你们等会再说。现在先让妥娘安顿下来。”然后思忖道,“我和含笑姐姐屋里还有两张床,今天七奶奶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四小姐身边却不能断人。我看,就让妥娘先睡我们屋里,等七奶奶示下了再说。“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但这并不妨碍他娶了隔壁行唐县安香村赵举ะ人的女儿为妻。
窦家就是这样,靠收棉花起的家。
她甚至不知道该怨第四章重生恨谁好!
如果婆婆对两个孙儿多关心一点,不是总想着求神拜佛,两个孩子又怎么会把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朱氏当至亲?
窦昭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是病了吗?”
她冷笑道:“宋墨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他在刹้什海ร的宅子里美女如云,堪比皇上的内宫,多是那些为了巴๒结他或是有求于他的官吏所送。我听说过有女子在他家投缳自缢被从后门抬出来的,有女子要削发明志被他送到庵堂的,也有女子因为被同僚或是下属看中被他送人为妻为妾的,还有受不了他的淫威แ私奔出逃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子被他大费周章捉回去的。你是不是打听清楚以后再说?”
窦昭冷笑。
祖父把父亲教歪了,现在又来祸害大伯父了。
难怪窦环昌考了快二十年的进士也没个影子!
她每天咬紧牙关坚持练三百个大字。
窦环昌却对窦昭非常的友好——家里就他们俩人穿着重孝。
他常把大伯母给他做的好吃的送给窦昭品尝,窦昭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柔和起来。
很快就到เ了腊月,窦昭的母亲要举行小祥祭礼。
父亲将除服,窦昭还要穿十五个月的孝服。
三伯母上门,和祖父商量给父亲续弦的事。
自从大伯父去世后,大伯母不再是窦家的宗妇,按理应由二伯母主持中馈,但二伯母随二伯父在任上,要打点好了二伯父身边的事才能ม携子女回乡,家里的事暂由三伯母打理。
祖父问三伯母:“你有没有什么เ好人家?”
三伯母斟ต酌道:“大嫂那边有个ฐ小堂妹,小时候常来我们家走动,人品、相貌都好,大嫂也有这个ฐ意思。再就是城东诸举人家的五小姐和南楼乡陈大人家的孙女,诸小姐性情柔顺,跟着哥哥们读过几年书,诗琴书画ฑ都略有涉แ猎,想必能和七叔叔能说到一块去。陈大人曾做过淞江知府,说亲的这位小姐行三,人我没见过,却素า有贤名。其他几家不是家世略差一点,就是出身不太好,是庶出的,我觉得用不着相看。”
祖父点头,对三伯母的办事能力非常的赞赏:“你考虑得很周到เ。万元是庶出,万万不可再娶庶女。我看就定下诸举人家的小姐吧!大侄媳妇娘家的人,隔得太近了,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陈大人总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行事有些酸儒,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多半有些呆板。”
三伯母笑着起身:“那我就跟诸家的人打声招呼。您看您这边派谁去相看为好?”
丁姨奶奶自从在大厅出了丑之后,就称病不出,祖父身边由á原来服侍丁姨ถ奶奶的大丫鬟秋芬伺候。
祖父也有些为难起来,想了半天,道:“你帮着拿主意就行了。”
三伯母笑盈盈地走了。
窦昭听到เ这个ฐ消息的时候正伏在自己的花梨木书案上描红。
这个家里很快就会迎来新主母了,她也得从正房搬出来了。
以后,母亲的气息会在她生活中越来越稀薄。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惘然。
只是不知道父亲会把她安置到什么เ地方?
等会回去就让妥娘她们开始收拾东西吧!
西窦现在缺少主持中馈的主母,两ä家的婚事一旦ຆ说定,诸小姐应该会很快就嫁进来。
窦昭放下笔,轻轻地活动着发酸的手腕。
父亲却皱着眉头去了祖父那里。
“我不想续弦。”他目光直直地望着祖父,眉宇间充满了毅然决然的坚持,“我想给谷秋守三年。”
“荒唐!”祖父大怒,“你都几岁了,怎么还不晓事!你可是家中的独子,不想着尽快为ฦ窦家开枝散叶,竟然学那些风流浪ฐ荡子为妻守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祖父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会尽快让你三嫂和诸家把日子定下来的,你只管等着成亲就行了!”
扒在门缝偷听的窦昭差ๆ点跌倒。
明年五月,王行宜就将起复。
王家以后还要在官场上做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小妾。
如果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王家要么会把窦明留在窦家,让王映雪大归;要么会送王映雪三尺白绫,逼王映雪自缢;要么把王映雪送到เ庵堂,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若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没有续弦……
前一世,王行宜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子女良多,他富贵后只守着老妻过日子,从不沾染女色,对儿女也都十分的爱护,尽己所能地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特别是王映雪,不仅被未婚夫退亲,而且还抛头露面帮着维系家中ณ的生活,耽搁了自己的婚事,因而对窦明和窦晓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宠溺。
她要是料é得不错,王行宜肯定会想办法让窦家把王映雪扶正。
那王映雪岂不又成了她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