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小姐以前过誓，绝不接手廖家的生意。”宛白垂下眼，未等我说话抢着解释：“淮安的辉道山几月前突遭火灾，林木毁了大半，没有木材工人无法开工，从别ี地调来的货物也不够，老爷担心年尾来不及交货，提早去就是为了处理此事。”
“小姐若是想谢，不如请念大夫到府上一聚？”宛白语气平和，眼眸端正唇角多余的弧度都没有拉起，可就是有种不言而喻地兴奋冒出了头。
“这……廖小姐……男ç子不该……”
“廖小姐，他……不能上去。”秦管事一脸为难，身子挡在了我面前。
“不用包了，说不定待会儿有用。”身后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擦着我的头，动作轻地几乎没使力。我扭头看了一眼，伸过手道：“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略略点头，抬头看看天色，“时候还早，先去备点水，我想洗个澡。”进门时，宛白朝我躬下身，“小姐，昨日老爷寄来的信函已放在小姐房中。”
冬的夜特别地长，越是到黎明越是看不见曙光，刘大姐只能模模糊糊地应着我们的话却再也没力气开口。陌宸和我只能不停地搓着她的手臂、脸颊保存着最后的体温，一心盼望救援的人能快点来。洞口终于起了点蓝，我揉揉眼近乎贪婪地看着那抹蓝光，一夜未睡的脑袋昏昏沉沉却又异常地清醒，蓝光掺进白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人声。“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廖小姐……”“廖小姐……”“小姐……”听到元灵声音的霎那，我顿时松了口气，强烈的喜悦冲击着胸口，“我们有救了！”干哑的嗓子喊不出声音，我激动地抓住陌宸的手，指着外面手舞足蹈。
“陌展那次哭地很伤心，要是知道你又来了这里，她会更难过。”我叹了口气，虽与他相识不久，但他的倔脾气倒是体味了一二。
“廖小姐和左公子真是羡煞旁人，”鑫涵眸色深深地望着我，“看来是廖小姐终于找对了人。”
左小公子眸色遽变，取了面纱的脸上一片煞白。来不及多想，我端起他面前的酒盏对着鑫涵笑道：“既ຂ然是听闻怎么能当真？鑫小姐，公子一早坐马车来胃中ณ已是不适，这杯酒我代他喝了如何？”
“先带她进去。”手腕的小手还死死地攥着，我撇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元灵抱着陌展平放到床上，我吩咐她端来一盆热水，以热布温着她冻僵的四肢，脚上的红紫已形成了冻伤，元灵细心地擦上一些药，望着陌展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个倔性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能不穿鞋子就跑出来。”
“……娘亲走了我很难过，哥哥说女儿家不能轻易流泪，所以我一直一直忍着，可哥哥怎么能ม让更我伤心……”陌展抬起一只手捂住眼，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胸口，身体激动地打着颤，“娘亲的葬礼应该是由家中的长女置办，我要卖身有什么错？哥哥为什么宁愿卖也不让我卖身，怎么能因为ฦ我毁了他一生……断如绝尘，哥哥怎么能这样……他不知道我会伤心吗？我宁愿死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孤老一生，怎么可以……”陌展颓然地放下手，神思恍惚地看着我，忽地冲起身跪了下来，“小姐，我求求你，让念大夫接回哥哥的头，哥哥不能这样，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这不是治嗓子的药，”念尘坐到我对面，眼尾睨着我，红红的指头点了点药包，“这是用来安神解忧的。”
“神鸟。”我抬手比划了个ฐ飞起的姿态。
热气熏着面，陌展黑亮的眼睛弯成两ä道月牙，拖着腮一脸满足地看着我，满含期待道：“小姐，谢谢你，有了会救人的大夫，娘亲一定会好起来，哥哥就再也不用那么เ辛苦了。”
“多谢小姐。”那人并未看我，只拱手朝我作了个揖，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元灵先是两眼光充满好奇，后又蹙蹙眉变得有些犹豫，“念大夫人很好，无论样貌品行都没话说，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还有，他医术很好，每次……”
“可沽秋阁是小姐先看上的，”元灵嘟着嘴愤愤不平，“难怪左小姐今天走时还夸赞沽秋阁不错，说什么以后有机会再来！”
“廖小姐，今日有风，不适合在外久ื待，对你的嗓子没好处。”念大夫转开眼，端起大夫的肃色。
“廖小姐，”清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念大夫站在不远处，干净的脸庞扬着浅浅有礼的微笑，他晃了晃指间挂着的纸包：“我来送药。”
心中明白是出不去了，我转过身朝屋里走去。身上的服饰只能看出是古代却看不出朝代。有几分魏晋五代的夸张，可又带着几分明朝的端庄，我拉拉衣摆，暗自叹气。
“念大夫，你怎么来了？”标准的惊叫声响起，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峰，胸口突突地跳着，许是那ว场火灾的记忆太过鲜ຒ明，我对着这种高昂的尖叫敬谢不敏。
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公子……”
“……罢了，我要回了。”左浅轩拧眉不耐地打断ษ我的话，话虽说了身子还是原地不动。宛白见状轻轻咳了声，朝我使眼色：“现在正值早市，路上人多嘈杂，左公子独自回去恐有危险，不如……”
“也对，现在城中早ຉ市未散，车行困难容易惊马。”我斜睨了眼宛白，道：“公子，我家白管事驾车技术一流，不如让她驾车，一定能ม让你安全无波地到达府邸。”
左浅轩看都不愿再看我，侧身回绝：“不用了，我家车夫虽比不上白管事，至少还不会惊马，告辞。”
“小姐，你太不懂男儿心了。”宛白摇头晃脑แ地叹气，“属下看来左公子似乎对小姐不错。”
“既然白管事觉得左公子对我不错，我也该礼尚往来，”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上前拍拍她的肩，正色道：“麻烦白管事跑一趟，就算不能明着送也要暗着护，你也不想左ุ公子从廖府回去的路上遭测什么意外？”
宛白收敛眸中光彩，恢复成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面相：“属下遵命。”
等我来到เ陌宸的房前时，日头已高，东儿守在房门前，总算没再哆嗦：“小姐，元灵姐姐在里面。”
我点点头走了进去，陌宸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蓝袍坐在窗边的长塌上，手里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汤。“小姐。”元灵见我进来，轻轻唤了声。
陌宸听到动静抬起眼，眸中血丝未退气色倒是好了点，他略显吃力地站起身，我快步走上前道：“你身子还没好，这些客套就免了。”
“谢谢小姐。”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顺畅，他垂下眼，墨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小姐，陌公子坚决要起来，大夫说他最好卧床休息。”元灵皱着脸，不甘愿道，“我劝了好久都不管用。”
“先把药喝了，”我看了眼陌宸，他抿着唇，半敛的眸光一动不动，转开眼我故意问道：“怕药苦吗？”
陌宸轻轻摇摇头，举着药碗凑到嘴边，眉头不皱地一口气喝完了药汤。“既然不想休息，不如出去走走？”我提议道，元灵在旁้拼命摇头，“大夫说……”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陌宸抬起眼点点头，晃晃荡荡地站起身。我负手让开身，元灵揪着衣角一脸担心。我慢悠悠地随在他身侧，才到เ房门口他已是满脸大汗，扶着门框，他额角抽紧ู地喘着粗气。“还要继续吗？”我背着手，跨到了门外。
陌宸眉眼未动，白的唇瓣抿出一道红印，“恩。”他颤巍巍地抬起脚，身子抖成一团，我僵下脸盯着他的动作，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紧。
好不容易跨出了门槛，他额角的汗已滑到了下颚，晶莹闪了闪落在了地面。元灵不忍地出声道：“小姐，陌公子不能再走了……”
“你还能走吗？”我锁住他的眼，一字一句问道。
狭长的眼眸没有半丝犹豫，他点了下头。我皱紧眉，血液中ณ沸腾起一股不明的气流冲击向胸口，‘噗通噗通’地剧烈跳着。“好，那继续，今天你想走到哪儿我陪你走到哪儿。”
许是我的声音太大，他愣了愣，平静的眸光起了一丝涟漪，只一下便转开了眼，复又低着头平顺起气息，抬脚的身子晃了晃，一个不稳终是跌坐了下去。我蹲下身与他平视，半气半恼：“明知道撑不下去，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他费力地撑着胳膊，摇摇头：“我不喜欢躺着……”
眼前晃过展儿卧床时的样子，心中动了动。陌宸的身上停不住颤抖，血丝盛放的眸中一片平静，他静静地看着我，像是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娘亲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撑不下去，结果我过来了。展儿离开的时候，我以为到了极限，结果我还是想活着。”白的唇角扬了扬，他坐直身姿ู，定定地看着我：“不是不知道，是我不信我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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