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便认出了他,他也早知道了我的底细。但真正从这一刻起,才算捅破了横亘在我和他之ใ间的窗户纸。
“那也未必。”江朝曦凑近我,别有深意道,“爱妃真的不记得在梦里说了什么吗?”
哥哥脸上的血和泪混作一起。他狠狠地一抹脸,想要冲回去,但爹爹一转身,挡住朝我们冲来的兵痞,回头大喝:“走!”
他们面露杀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朝曦打断了我的话,声音里不带丝毫波澜,道:“朕赐你免死令牌,不是让你来胡闹的。”
紫砂为人再胆大现实不过,就算拂了明瑟的意思,也要暗示我为明瑟顶ะ罪。
一炷香的功夫,琳荣领着几名宫女急急地进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我和明瑟一眼,跪下道:“娘娘,查到不好的了!”
林婕妤唇边浮起冷笑,向皇后禀道:“娘娘,看来只有搜宫了。”
没想到江朝曦倒来了劲,抬手召来一个青衣少年,指着我对他道:“还不快见过我家洛公子。”少年红着脸看了我一眼,忸怩地搓着衣角说:“见过公子。”接着又忙乱地低下头去。
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我怒瞪江朝曦,却迎上他饱含威仪的眼神,分明是命令我不可造次。
“这,这是什么?”我失声道。
我走上前,只见两人面前的案上置着一只沾着泥块的玉碗。碗中ณ有一只黑乎乎ๆ的东西在慢慢蠕动。还没等我看清那是什么,江朝曦猛然拉过我的手,用手中一柄银亮的匕首在我手指上快速一划!
我凝眸往那名叫做敏儿的宫女手中看去,她手中的碗已空了,若是那水有什么古怪也毫无对证。敏儿被我盯得发了毛:“水是娘娘让我泼的,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我怒极反笑,手握成拳,忽听紫ใ砂惊叫起来:“娘娘!娘娘你怎么เ了?!”
安素姑姑道:“簪子是公主自己้抢去的,奴婢并无加害公主,莫要冤枉奴婢!”
手上的力道加大,我咬牙忍住感觉痛楚,接着感到皮肤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你吃了这枚鹤起锦囊,心里反倒踏实了几分,但又怕他伺机报复:“你放了我,我给你。”
他见我失神,了然一笑:“饿了吧?”
他是怀疑起我来了。我澹然而笑,道:“臣妾想得通了,愿倾力而为,助皇上一臂之力。”
江朝曦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纸片,揉成一团道:“本想遴选一部ຖ分人到军中ณ任职,依现在来看,也是废纸一张了。”
我心念一动,道:“皇上忌惮萧王和陈王,他们也是同样避忌着,又怎肯让皇上属意的人身兼军中重任。”
江朝曦冷笑:“朕自然想到这一层。溪云,你有些多言。”
我知道他生性多疑,今日也是我太过急躁,便淡淡道:“臣妾告退。”说完,敛衽一拜,便要离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一把拉住我,臂上一使劲,我眼前天旋地转,便倒进他怀里。
他抱着我,嗓子沙哑:“别ี让朕失望。”
我垂下眼帘ຈ,道:“皇上应该相信臣妾,襄吴和南诏若是真能达成协议,臣妾又何乐不为。”
江朝曦静了一会,道:“方才你所看到的那份名单,上面的人都是朕从各地遴选的,若要彻底消เ除南诏的外戚专政和结党结派,只能破格提拔一些富有才华,又没有根基的寒士子弟到军中ณ任职,才能ม放心倚靠——”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只有这样,才能ม肃清朝堂污浊之气!”
我想起在殿外听到的刀剑出鞘声,有些后怕,道:“若是不加以铲除两ä党,确实是南诏一大隐患。只是动一方而牵制全身,皇上还是要选个ฐ恰当时机才好。”
“哼,这几年他们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勾当也干得够多了,只是朕还嫌他们犯的罪不够大罢了。”
我有些不自然,道:“其实这些臣妾都不该知道,臣妾罪该万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太多,自己也就危险一分。我不是不懂这样的道理,只是南诏各种派系错综复杂,我必须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形势。
忽听江朝曦道:“怕什么,朕想让你知道,你便可以知道。”
他搂我在怀,低头看我,鼻尖几乎触到我的脸颊。我莫名有些紧张,想要开口,不料他趁机吻住我的双唇,滑溜溜的舌头肆虐地伸入口中攻城略地。
我有些头晕,喘了好一阵才定住神,抬眸看到江朝曦的目光,又是两颊滚烫。他轻笑一声,道:“不晓得为什么,原本怒得很,见到你火气就泄了大半。”
我胡乱应着,忙道:“臣妾……”说了这两个字,却不知该用何种理由挣脱起身。江朝曦不依,一把按住我,笑得促狭,语气暧昧地道:“还有一小半火,也得溪云你帮忙泄泄。”
这般说着,他的手脚便不老实起来,缓缓在脖颈、耳垂处游走,如小虫子蠕蠕爬过,酥麻无比。我暗自咬牙忍了,忽听朱文立于纱帘外,高声禀道:“皇上,洵王殿外求见。”
江朝曦道了声“宣”,不慌不忙地将我扶起身,整了整衣冠,悠然坐于宝座之上,对我道:“你先退下吧,今晚戌时,等朕的指令。”
离开临华殿的时候,和江楚贤迎面相遇。他依旧是一副轻袍缓带的悠然姿态,一身飒飒月白锦袍,束发冠玉,丰神俊朗。见了我,他拱手礼让,我忙还礼道:“洵王客气了。”
他温润一笑:“前两次见娘娘,一次惊心动魄,一次机缘逢会,今日一见,娘娘已经今非昔比。”
我略๓一收下颌,余光瞥见恭送我出殿的朱文,对江楚贤道:“听闻洵王今日来面圣是有要事商议,就不耽误了。”说罢转身对朱文道:“本宫要去风和苑要些花种,劳烦公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风和苑是一处花苑,多栽种木樨树,因着前些年出过一些事情,花苑败落了,人影寥落。八月桂花飘,桂香四溢,我靠在水榭的阑干上,怔怔看着柳影倒映,绿杨枝畔。
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便起身向来人道:“见过王爷。王爷定是刚议完国事出来。”
水风送爽,翩然拂起他的衣袍,蓦然有了一种谪仙的味道。江楚贤只身一人站在亭外,淡淡道:“本王闲散几年了,麾下军队也不受重用,能有什么国事要议。”
我故作愕然之状,道:“洵王既ຂ然能听出本宫邀约之意并欣然赴约,那ว么为何见了面只和本宫打太极,毫无诚意?”
他眉心微蹙:“本王毫无诚意?”
“要说洵王是个闲散人儿,麾下军队久不重用,那可真是要大错特错了。这些王公大臣里,皇上最倚重的是洵王你。”
“此话怎讲?”
我觑着他的神色,慢慢道:“王爷在这些宗室中,论权势地位也是个ฐ中翘楚。南诏派系复杂,若是没有王爷的落败,皇上怎能看得出哪些人拉拢王爷图谋不轨,哪些人明哲保身,哪些人落井下石,哪些人忠心不二?”
去春香楼和襄吴的细作联系,这已经是犯了谋逆大罪,而江朝曦反其道而行之,让江楚贤利用这条线索去安定内政,委实是剑走偏锋。如此重要之ใ事,怎么会落在江楚贤身上?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江楚贤的地位落败不过是表象,一切都是江朝曦虚晃一招,用来揪出到底朝堂中到เ底哪些派系会拉拢扶植洵王。
萧王干预朝政,陈王是萧王的左ุ臂右膀,周王骄奢淫逸,齐王是江楚贤的母族一脉ำ,这些人又有党羽无数,都是能左右朝政的权力分支。
当年风光无限的几位皇储,除了登上皇位的江朝曦和尚且留任京中的江楚贤,其余三个皇储都是被委派边远地区的闲职。这么一盘算,江楚贤的地位便有些有或多或少的敏感,向他或明或暗地靠拢着的权势,都是值得推敲一下心思的。
他面上有震动之意,看了我许久ื,才道:“贤贵嫔,反正今天也是要一起见浮ด生的,何必急于这一时?若无要事,本王先自行告退了。”
我已料定他会如此反应,上前一步道:“王爷,去见浮生有皇上跟着,说什么做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底!你就这么任皇上摆布?”
江楚贤没有回头,只道:“娘娘,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被你策反,和你联手?”
我愣了一愣,道:“本宫没有笃定,只是凭着一闪之念,觉得王爷兴许会帮我。”
“哦?”
“王爷暗中ณ帮我,何止一次两次?时至今日,溪云心中感激不尽。”我心里七上八下,小心措辞,生怕说得过于轻浮,惹他厌烦。
谁知江楚贤转过身来,叹了一句:“第一次见你是在驿馆,你执着一根银簪抵在脖颈上,不惜刺伤自己也不肯屈服。那时本王便心叹,世间怎会有如此刚烈的女子。只是刚烈之人,最容易被世俗所伤。所以本王见你为皇兄做事,心有不忍,才出言提醒。”
我盈盈一拜,道:“谢王爷。”
“那ว你如今如何打算?”
我咬了咬唇,道:“王爷,作为棋子的下场无非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臣妾自身不保,王爷要想明哲保身也难。与其那样,不如先维持原状,让皇上无法达成心愿,这样一直擎制下去,我们再做打算。”
“让皇上无法达成心愿?”
我点头道:“南诏要把徐州ะ和雍州和还回来,但青州不能给皇上。如此一来,南诏的内政之争就是一场持久战。”
他点点头,道:“本王何尝不愿这样互相擎制下去,只是皇兄做事雷厉风行,又出其不意,若让皇兄无法达成心愿,只怕……”
江楚贤负手而立,仰头望天,眸中迷蒙一片:“只怕……你会死。”
他的声音清朗又温柔,如春风拂过。我心头一动,似是最柔软的部分被烈火炙烤,痛楚无比,那ว一句禁忌竟脱口而出:“他日你做了皇帝,我便不会死……!”
江楚贤脸色一变,后退几步,眸光中有暗涌澎湃。我咬了唇,半晌才定住心神,扯了一抹笑,道:“王爷若是肯帮溪云,溪云也有办法让王爷随了当皇帝的愿。”
出乎ๆ我意料的是,即使是听到“皇上”二字,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一甩袖子便转身离去。
回宫之后,我便寻出一些水迷烟,照上次的方法燃了,以防有人察觉异样。戌时一过,一行人和上次一样,不声不响地出了宫。
出了禁宫,看到满街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我才恍然觉察今天正是乞巧节(注:每年农历七月初ม七,我国汉族的传统节日七夕节)。
南诏国的观念不是很开放,但乞巧这一日,倾心男ç女可以忘记礼教互诉衷肠。透过车帘向外望去,紫陌两ä边悠然行走着很多对男女,他们手牵着手,个个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璀璨灯火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