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姑一头花白头发顿ู时披散下来,狼狈不堪,原本又惊又怒,但一见我一幅想要自戕的摸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诺诺道:“公主ว,你这是何意?”
明瑟将紫砂藏在身后,拉着我的衣袖,压低声音,恨声道:“姐姐!我们凭什么怕她们?大不了拼个玉碎!”
但那老人不是我的父亲。
有年纪不大的小仆人伏在地上。他神色不改,踏着小仆人的脊ิ背款步下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信步走来。
“你!”我又惊又怒。
那名宫女冷哼一声,道:“贵嫔可是不满?琼妃娘娘可是为ฦ了容妃好。”
我忍住心头怒意,掏出帕子为明瑟拭水,抬手去掐她的人中。紫砂却挡开我的手,拇指抢先按在明瑟的鼻翼之下。
我微诧,沉吟一下,立起身来欠身对琼妃娘娘不卑不亢道:“娘娘,容妃有恙,还请免了她的责罚,宣太医前来来诊治。”
琼妃冷眸一眯:“本宫才罚了她多久ื,她哪那么娇贵,怕是装晕的吧?”
我怒极反笑,手握成拳,忽听紫砂惊叫起来:“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明瑟躺在紫ใ砂怀里,面皮发紫ใ,嘴唇发白,浑身抽搐。我心一沉,上前握紧明瑟的手,只觉根根玉指冰凉无比,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紫砂哭喊着道:“奴婢也不知,娘娘方แ才只是中暑,怎么泼了水掐了人中,反而加重了呢?”
对了,那碗水。
我凝眸往那名叫做敏儿的宫女手中看去,她手中的碗已空了,若是那ว水有什么古怪也毫无对证。敏儿被我盯得发了毛:“水是娘娘让我泼的,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我冷笑:“你若不心虚,怎知我盯着你是因为那碗水?难道你知道水里有不该有的东西?”
“大胆!”
琼妃话里已带了薄怒:“贤贵嫔,你质疑敏儿,就是质疑本宫!你有几条命担得起?”
我勾了勾唇角:“臣妾不敢。不过琼妃娘娘若是无加害之心,还是宣了太医来为贤贵嫔诊治才是。若是耽误了,惊动了皇上和皇后,指不定怎么怀疑ທ娘娘呢。”
也许是明瑟的状态实在是不好,琼妃的怒容中,也不经意间也添了几分不安。她娥眉轻蹙,命人去请太医。
我喊过早吓呆了的花庐,拍了拍紫砂,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是将你主子弄到阴凉的地方,等太医前来。”
紫砂抹了泪,才和我们合力将明瑟扶起来。刚将明瑟扶到石桌旁落座,就听遥遥的,有人朗朗笑道:“何事这么喧哗?”
转眸望去,来人大约双十年华,乌墨的发丝束在玉冠中ณ,峭直的剑眉几入鬓角,一双黑亮的眼瞳虽含笑意,眸光却如深潭般让人看不透彻。
琼妃面容淡然,迎上去朝来人欠身一拜:“皇上,臣妾方才在赏花,责罚了两ä个败兴的奴婢。”
那句“奴婢”气得紫砂咬牙切齿,手握成拳,指骨发白。
原来,来人就是南诏皇帝ຓ江朝曦。
传闻他手腕狠辣,心机重重,九年前因黄河灾民一事被废黜太子之位,当时朝堂上下都以为他一生只能以瑞王自居,没想到เ两年前他竟然拥兵自反,一夕之间逼宫登基。之后便广积粮,兴兵马,征战南北,大有一统天下之势。
若不是北方匈奴南下,牵制住战场后方,他就能领着三十万大军夺下上安,灭了襄吴国。思及至此,我倒抽一口冷气,垂目看着他衣摆上扭缠的行龙和海尖云纹,欠身一福,道:“臣妾贤贵嫔拜见皇上。”
“都平身吧。”
江朝曦着一身明黄暗纹绣龙的衮服,负手而立。我撩眼望了一望,目光触及他的面容,只一瞬便让我顿觉浑身冰凉!
那带着阴鸷之气的五官,满是玩味的表情,更显眼的是腰间坠的那块兰草玉坠,和九年前毫无二样。
记忆中,那ว个买命的少年负手而立,嘴角蓄着一抹淡笑,身侧的弓箭手朝着我的方向,拉了满弓!
那恐怖的场景,曾无数次狰狞无比地出现在我的噩梦里,让我寝食难安。
他,竟然就是江朝曦?!
难怪江楚贤曾让我误认为是锦袍公子。他们本是兄弟,面容自然有几分相像。
我脑中飞快地回想,九年前江朝曦之所以招惹我,是因为我是洛家人。如今我和亲南诏,身份自然是瞒不住,那ว么——
那么江朝曦定是知道我就是九年前,从他手下逃脱的孩童?
我一颗心顿时惴惴起来。
江朝曦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角呈现一抹笑意的弧度,眸光却冷得冰雪不化。他缓缓道:“你就是来我南诏和亲的公主?”
我有些不自然,屈身拜道:“回皇上,臣妾是沐清公主。”
两道锋利ำ目光定在我颊边片刻๑,江朝曦才收回目光,转向明瑟道:“这位是……”
紫砂哭着跪地磕头:“回皇上,容主子册封之ใ前,是襄吴的正德公主,没想到刚入宫就遭到暗算,求皇上给容主子做主ว啊!”说完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皇上,臣妾若是光天白日里下毒,怕是难免落人话柄,试问臣妾怎么เ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待太医来医治,自然会水落石出,请皇上明察!”琼妃不紧不慢道,分明是有了把握。
江朝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朕自会查明一切。”
我见琼妃说得笃定,不像作假,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明瑟的变故来得未免太快、太凑巧,难道……
难道是明瑟装ณ晕,让紫砂帮衬,暗中服了什么药物,才弄成了这幅样子?
我心中讶异,侧目偷偷看向伏在石桌上的明瑟。果不其然,她那双鸦翅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如若不是现场纷乱,恐怕早被人看了出来。
她们主仆二人设计,想要将脏ู水泼到琼妃身上。可琼妃是炙手可热的宠妃,在朝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如何能ม扳倒她?怕是不仅连汗毛都伤不得她一根,还和她结下不解之怨,平白树下最惹不得的敌人。
我心乱ກ如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过此劫。眼下只剩一个法子,就是提醒紫砂不要再轻举妄动。可我无论如何暗示紫砂,她总是躲开我的目光,低声哭泣。
正说着,太医满头大汗地赶来,为ฦ明瑟把了脉之后,道:“容妃这是近日积劳过度,心生郁结,在日头下跪了些时候,所以才体力不支,暑气浸身,中暑昏倒……”
江朝曦面色一冷,呵斥ม道:“还不快医治!”太医磕头如捣蒜:“是,是。”
紫砂原本低头抹泪,蓦ย然抬眼,脸上挂着泪痕,冷冷道:“奴婢斗胆禀告皇上,娘娘面色发紫,哪里只是中ณ暑?而且敏儿方才泼了一碗冰水,按理说能ม缓解中暑,怎么不但不解暑,反而加重了呢!”
我叱道:“紫砂!”然后转身对琼妃道:“臣妾调教无方,宫人胡言乱语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息怒。”
琼妃睨我一眼,不紧不慢道:“贤贵嫔,你别ี急着下定论,本宫身上的脏水还没有洗清呢!有皇上在这儿,是非曲直定能ม辨个明白。”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如今骑虎难下,踌躇间,忽听江朝曦道:“琼妃,你事先可知她们是来我南诏的襄吴公主?”
那声音是凉凉的,不带丝毫的热度。
琼妃怔了一怔,恭声道:“回皇上,臣妾知晓。”
“那你可知,两位公主来我国为ฦ妃,是为ฦ了履行停战盟约,为了两国百姓得以太平度日,休养生息?”
“臣妾……谨听皇上教诲。”琼妃改了口风,有微小的汗从她光洁的额上渍出,语气中ณ仍是不卑不亢。
江朝曦斜斜地一睨她:“不过是一朵芍药罢了,你就小题大作地罚她们,她们若出了什么事,你要置南诏于何种境地?你知道花无百日好,要趁着好时候赏一赏,但你可知道——我南诏的江山要的不是百日好,要的是万世千秋!若因为区区白芍毁了两国和气,因战乱国力受损,届时谁最该受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