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里面传来一个ฐ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是琳儿吗？”
虽这么说，军师还是强行塞了些银子给祝琳，我见不好推辞，便劝祝琳收下了。军师开始并不愿让祝琳走，恐怕方子万一不起作用，不知怎么应对，但是一剂下去之后，一直昏迷的丁凤翔竟有了些反应，军师大喜，这才放下心来，让祝琳带我回家探亲，因为不远，龙子建又坚持要求，所以龙子建也和我一起。
我捂住脸，眼泪从手指缝间落下。
看着墓碑上穆贺的名字，我不禁悲从中来。这悲伤，甚至不是可以用泪水解决的。
可是小玉拉不动公孙先生，公孙先生仍不停地向龙子建说着，什么要紧的是重新计划，对方会趁胜追击之类的。可是，龙子建此时对他的话，哪里还听得下去？
“好了，都少说两句，打了败仗不可怕，怕的是伤了和气！”小花姐左右劝着，可是看起来这两个男人都不准备少说两句。
“哦……那好啊，给我狠狠地打他们。”
“公孙先生有事过会儿再说，我现在先去抽了这两个小子，回来再听你说话啊……”龙子建说着，上上下下到处找鞭子。
“哦，那倒不妨事，”公孙先生道，“我来到เ大营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郭坚举ะ事，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在郭坚准备行刺丁凤翔前，我因为看不过去，曾透露了讯息给丁凤翔的手下，所以丁凤翔这次回来，至少不会为难我。”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日，我不忿于穆贺悔婚，写了帖子，让公孙先生伪装成“闲情公子”挑战穆贺……我当时没心没肺，倒茶水烫了公孙先生，祝玦摘下玉佩让公孙先生放在手里冰着……这一切，忽而显得那么เ遥远，是多么无忧无患的，少年事。
“等等！”高星突然喊道，“给这小娘子拿床毯子。”
我脱下了镯子，伸手递到เ高星面前，让自己显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龙子建一听他这么เ说，忙伸手道：“哎别别！丁大哥，你不能ม冒险。还是我去，高星又怎么了，多年不见，我正想会会他，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至于李元那边，就拜托薛神医跑一趟好了。”
“你看，”丁凤翔道，“据你所说，这个清风寨寨主曾亏欠于你，可是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帐啊，他既心中ณ有愧，又怕你们将往事公之于众，有毁他的名声，你这一去，他一定不敢不答应。”
丁凤翔一愣，似是努力想了想，然后一拍巴掌：“对呀！有！我记得有！他的手上有疤痕，我还说，好好一个清秀的小伙子怎么会有这种伤疤……看来他就是你弟弟无疑啊！”
我终于！终于，找到เ祝玦的下落了！
难道小鱼儿来找我了？不可能ม啊，这不可能。
心如死水吗？不，不会的。
薛神医来了后，倒没理会龙子建那ว一番一时冲动爆发的窘迫行为，而是走过来对我说：“你这脸上的药膏，怎么没了呢？”
“谁说的！我堂堂的寨主，别的不会用，这个还不会吗？”他两手叉腰，一扭头看到少妇和二狗子，立刻๑把少妇拉过来道，“小花姐，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
“那女子……”
“她是从前老爷买的舞姬，老爷去后她不愿走，哭着要留下做粗使，少爷忘了？”
她这一表白，令我哑然。正不知该说些什么，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宫女，道：“娘子，皇上来了！”
“我是没什么资格说话，不过黄无衣这个人，恐怕……”他可是能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男ç人。
黄无衣略低了低下巴，没有说话，像是相信了我的话，又像是在等待更多。
“把你在兰若宫里听到的，都说出来。”
当李亓昭来看我的时候，有几次我会忘了他是我的仇人，不仔细回忆，还真以为，他是英俊体贴的情人。他说，等天气好些，就带我去冰池游玩。我满口答应，可是忍不住会问道：“冰池？那是哪里？”李亓昭说“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我竟然就点点头记下了。每当此时，站在李亓昭身后的黄无衣的眉头，就会皱得更深，我不知所以，竟还对他笑笑。
“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碧水说完这话，扑到我身边，泪眼婆娑地说：“娘子，都是碧水不好，碧水没有服侍好你，是碧水该死……人生有什么เ比活着好，娘子再苦再痛，也不能想不开啊！”
“皇后？”我愣了一下，“你说兰若宫里住着皇后？”
“是什么？”
李亓昭已๐经开始教小鱼儿读书写字，这一切，都是穆贺曾经做过的。这一晚小鱼儿已经睡着了，李亓昭从书房过来检查小鱼儿写的字。我瞥到他在灯下专注而认真的神情，恰似当时的穆贺，不禁愣怔了一会儿。
李亓昭的气性没有维持多久，不出几日他就又来了，先是故意避开和我说话，只同小鱼儿交流，一会儿带她出去，或者送她回来。接着能ม够留下来吃饭，甚至有时晚上批完公文也会过来，看着小鱼儿睡着了才回。随着他留在这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和我打交道也变成不可避免的事情。
我岔开话题：“小鱼儿，你怎么不多玩玩就回来了？”
“怎么有一股血味。”小鱼儿刚进门就吸吸鼻子，道。
黄无衣的笑意终于掩藏不住，泛溢开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睁开眼，幻觉消失了，取而代之ใ的是黄无衣一副不怀好意的脸，仿佛有憋不住的喜悦从他尽力紧ู绷的面孔上泄露出来。
我掀开车帘，向上看，那离我越来越近的宫殿的房顶。闪亮的琉璃瓦，在当年的我眼中，平凡又美好。可是现在，我看着它们，却蓦地看到了满眼的鲜ຒ血。
声音颇有些低三下四的意味，黄无衣嘴角带笑转过头来。
穆贺笑着拉着我的手，全程服侍我穿衣、洗漱，搞得我莫名其妙，最后他拉着我到床边摆放铜镜的桌前坐下。我一看，桌上的黛，已๐经磨好了。
穆贺拉住我的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了几次没说出来。最后我忍不住用调笑的口吻说：“夜色已๐晚了，郎君，我们安歇吧。”
我们重新า上路，伍五笑问穆贺：“不过穆公子，你是怎么เ知道我们就是大业军的？”
陆六道：“我们想知道，穆公子是否有意，到大业军中效力？”
“好奇怪的名字，”我说，“是真名吗？”
“哦，他，闷得很。”
对！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和穆贺家破人亡！就是他害得我的侄子甫一出生便死去！他就是我们的仇人！
“那你呢？”我问。
“黄无衣，我最忠诚的朋友。”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我脚步一顿。
“你想起来了？”我转身，问他。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着，淡然得恐怖，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疯狂过，从来没有颓唐过。
“你是祝家大小姐，嫁给了易侯穆家，穆家被我灭门，你逃了出去，你和我有血仇。”
我不禁震惊了，他叫我“祝家大小姐”，他现在，清楚地知道我是谁。
“是的，”我说，“你还记得别的吗？你还记得我曾在你后宫居住过，还记得一个叫小鱼儿的孩子吗？”
他拒绝回答，看上去甚至拒绝去想。他闭上了眼睛，说：“一切都是错。长安街头与你相逢是错，冰池湖畔ึ与你相约是错，你的容貌与人相似是错，我的执着是错，黄无衣的忠贞是错，既然一切是错，又有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了。”我冷面看着他，拨开了包裹着宝剑的布帛。
层层包裹下，是没有剑鞘的宝剑，黄无衣的佩剑。
“这是黄无衣临终前丢下的，我想他会希望我把它给你，你，留แ下吧。”
李亓昭接过剑，表情平静。
第二天，前朝皇帝病逝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当然“病逝”只是个幌子，李亓昭实际死于自刎。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算闯了个ฐ祸，李亓昭死了，丁凤翔岂不是就少了一项乐่趣？他应该很容易便查出给李亓昭送剑的是谁，但是若是因此而找我的麻烦，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到这里，算是我犯下的一件小小祸事。不过丁凤翔那里并没有反应，看来是不准备追究了。
龙子建的酒席摆得十分大，除了和他一起打出来的众将，还有当初从牛头山拼出来的兄弟，这帮弟兄们现在都已当了军官，最小的也是个千户，龙子建看他们个个有了出息，也高兴得不免多喝了几杯。
“没想到大当家这么急流勇退，莫非是英王干的不过瘾，想回山寨接着扯大旗？”一个弟兄喝多了，红着脸口出狂言。
“现在不干那事了！现在江山是咱们兄弟们的江山，我不能和自己兄弟对着干！我这次就回去好好种田，生几个儿子传宗接代，咱这现在不是也有地了吗？我也当回地主！”
当时我也酒酣耳热，听龙子建这话似有不妥，又想不出是哪里来，要说“兄弟们的江山”略๓有不当，可是丁凤翔也确实和他称兄道弟，所以这么说也不是不可。就这样，看似平静无波地，我们结束了在京事宜，马上就要收拾东西，准备离京。
酒宴的第二天，我们宿醉的头痛还没完全过去，丁凤翔竟然亲自登门来了。
龙子建忙跪下接驾，丁凤翔满带笑意地搀起他，一脸和气地责怪道：“子建，昨日请酒，竟不请我，让人寒心啊。”
“哪里！皇上事务繁忙，哪有空来啊，再说我请了的，总领太监说，皇上哪有那个闲心，到臣下家去吃什么酒啊！”
“那ว是太监不知道你我的关系，误了我喝酒，回去我好好罚他！”丁凤翔笑道，“子建，虽然我昨天没喝到เ你的酒，但我可是闻到你的酒香了，你昨天，一共请了六种酒，对不对？”
“真的？”龙子建憨憨à地笑，“昨天喝了不少酒，连我自己都混了，弄不清有几种。”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你们昨天喝的，有女儿红、烧刀子、桃花酿、胭脂醉……”丁凤翔手指在另一手掌心里敲着，微眯着眼报着，“桂花熟、沙河曲，对不对啊？”
龙子建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他哪里知道对不对，酒是我准备的，他扭头皱眉看向我。
我感觉手指冰冷了，默默地看着丁凤翔，不知他下面将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