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对着镜子发了会呆。
有财不发，不是我的风格。
那做爹爹的笑得比儿子还开心，是因为他拜托院子里的嬷嬷把儿子打扮成了丫头，现在那小子正穿着一脸兴奋的嬷嬷不知从哪里弄来，或者根本可能早ຉ就准备就绪的女童裙装，头上甚至还盘了两个红绳扎就，两边对称的犄角。
二月底的时候，那一大一小从伸着报春花枝芽的院子一角偏门里溜出来的时候，都只穿了两ä层厚的薄棉衫。
我……我谓何求？
“皇上，”我急急说道，“我也许不能ม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从未想过辜负皇上的信任。”
等目光聚集，看清说话的人，大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还有人奏吗？哦，那退朝吧。”
腹诽千遍，嘴上马屁还是照拍，“中ณ书令大人谦虚的往事，可都是下官从小就耳熟能ม详的翰林逸闻啊,怎能ม不心怀仰慕？”
我压低声音解释，看看四周，好在时近午后三刻，昌平殿里都走得差不多了，寥寥数人矣。
周子贺看到我，先是愣了愣。
客气一番，我问：“李大人几时回京的？”
我怒吼。
门外，掌柜又在小心翼翼的问了。自从晚上早些时候有人送来官服，他看我的眼神就由á见鬼变成了见神见活菩萨，服务等级就自动从普通客房变成了天字一号特等上房。
他指着我，又笑，完全没有被我的气势影响。
四公子仰头看着我，还是在笑，而且是越来越好笑的那ว种。
等吧……
他一笑，嘴边两道笑纹更加明显，还有两个酒窝。
然后开始忙活。洗漱，熏香，沐浴。
待两日，通运行李自广平送来。
完了便去了荣卉斋，京城最大的字画ฑ买卖。店是老字号，其中古人佳作不少，当朝精品更多，尤其中堂一幅陈荀风的泼墨山水，山峦叠嶂中一条大江滚滚东逝，让人心潮起伏，叹为观止。
很快天色转晚，回到客栈，我没抱什么希望的随口问问，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四公子就在我旁边，可都在埋伏着，耳边只闻虫鸣鸟叫，也不好开口询问。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用过餐点和民团一起，趁着夜色掩护，披上暗色或草黄的披风，临ภ次低伏进山顶点灯帐篷一里下的草堆乱石里。
“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打完招呼我疑惑的想，他在这里，那么也就是说……
“正是家父。”张之庭拱手作答。
“几位大人，四公子，张公子家学渊源，名师名琴，乃是当世绝技。如他愿意，苏鹊愿为伴奏，献曲一首。”
“嘭”，胡虬大汉拍了桌子。“混帐东西，生的一双狗眼看人低！”
那高壮汉子斜睨他一眼，不屑道，“那好，我们便也把这淡花雕存上，明日有了女儿红，再来一同会账！”
“付大人哪，您怎可以这么เ说，”我满面悲愤的诉说冤屈，“别说苏鹊自知无德无能，对朝中诸位袍泽师长，那ว总是心怀敬仰，断ษ无半点轻看之意……”
“就您说的这自称愚笨，那也不是苏鹊妄自菲薄，故作谦虚，”再掐一把大腿，终于成功营造出泪水涟涟的假象：“实在是因为这愚笨二字，乃ี是，乃是皇上洞若神明，亲自赏给微臣的立身警言啊！”
“你……”
付老爷子这回是真翻白眼了。
“咳，老师，苏大人。”
埋头案牍勤劳于工ื作的李澄光大人终于受不了，放下笔头，过来了。
“今日其实也没什么เ要事……”李大人看看付老爷子，再看看我，“老师不如先回去吧？苏大人若是有其他安排，也可先行。”
得，人家下逐客令了。
对这位精明强干老成持重的上司，我一向是礼敬有加的，这种时候，当然只能哀怨的看向付老爷子——聒噪可以一起聒噪，打圆场那就得劳动中书令大人，这是我的原则。
中书令大人不劳我说，已经亲自出马。
“澄光啊，辛苦了，”老头子亲切的拍拍李澄光的肩，“这几日朝上吵得厉害，意见不定，害你们翻来覆去的写诏，实在是辛苦啊。”
“老师不用挂心，学生们份内之ใ事，不辛苦。”李澄光规规矩矩的说。
“昨日农部那ว个新建粮仓的批文，又给门下省退回来了吧？我看你们也不用向着门下省的意见改，反正明天朝堂上还是要吵的。”
“门下省既ຂ然弹劾，按规矩不能ม不给回文，明天朝堂重议，尚是明天的事。”
付老爷子点头：“哎，说的也是，规矩不能废。让那帮人去吵吧，咱把事情老老实实做好，这南北两ä省，合衙六部ຖ，总不能没人干事啊。”
“老师教训的极是。”李澄光拱手。
“这就你管事，多事之秋啊，为师也知道，你担子重。回去叫你夫人多炖点补品给你，看看，都累瘦了一圈。”
“老师……”李澄光不由动容。
“嗯，”付老爷子慈爱的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们忙，我们这，尽量安静点就是。”
李澄光脸上抽搐，我差点背过气去。
老头子……还真是一点铺垫都不多给。
话说三省之重，皇帝ຓ秘书局中书省，现有大小闲人两名。
大的，乃三朝老臣，两代帝师，因为太过德高望重，皇帝又体恤其年逾古稀，故令其挂中ณ书令之职，行便宜之事。简单说了，就是让他养老，因而自然是闲人一名。小的那ว名，也就是我了，外封中书舍人之ใ首总辅李澄光，实际上中书省内早ຉ有六名中书舍人分押六部，值事一向得力，上峰中书侍郎李澄光精明强干，其他起居舍人，通事舍人，主书，主事，各自干各自的事，位阶高的右散骑常侍，右谏议大夫之职，又由有资历的老人们兼任……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做。而且，我内奉钦命对目前朝中争斗之事“隔岸观火，两不相帮”，摆明了叫我不要跟风，有事做我也不敢做啊。
其实一个月前刚任命的时候，我也没现在这么颓废，变成这样，主ว要还是被付老爷子带的。就说中书省上下，从李澄光开始到衙台主事基本都是付老爷子的门生，根本没人能奈何他。然后人家在中ณ书省养老将近十年了，寂寞无聊的久，现在好容易来了那么一个伴……
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下棋，品茶，吃点心，晒太阳，说闲话，我的生活直奔花甲â之年。
仰天长叹……
我也难啊。
李澄光大人最终无奈的回去继续他的笔耕，我第一件事就是收起棋盘，今天已经被逼着下了三盘了，看见黑白子就烦。
付老爷子瞅着我以比摆摊快得多的速度收摊，哼了一声，在旁้边炉子上又煮了一壶新茶，安安生生坐下等水开。
“小苏啊……”
他开始哼。
“你给我说说，那ว个，农部ຖ为什么เ要突然嚷嚷着建粮仓啊？”
原来是刚才和李澄光说的事，付老爷子甚少上朝，并不知道。
近日朝中纷争迭起，景元觉和周肃夫本人虽然还没什么动静，可其他人这一个月来，实在都没有闲着，朝上每每有个议案出来，要么不以为然，消极怠工，要么เ当场互掐，吵得不可开交。
这么เ吵着吵着，也渐渐看出来朝臣们大体上是分为了三派。人数较少的是帝党，以郭怡为首，还有廉王等不参政但仍有影响的亲王权贵，加上陆续增加的一些年轻官吏；人数较多的是中立派，很杂，其中有组织的是以付老爷子为首的翰林文官。按说付老爷子是帝师，该帮着景元觉，不过他的子弟除了李澄光，其他经过了周肃夫多年的挤兑，剩下的大多权职不重说话不响。而且付梓基本身是三朝元老，最擅长的事就是明哲保身，他身后那一帮人唯他马首是瞻，从不轻易表明态度；最后是人数最多的尚书令派，充斥着尚书省下属六部二十四司和大部ຖ分地方แ委任，不过这些人里，居上位者大多老成持重，这些天能跳出来闹的，充其量也只是一些利益直接受损的中下级官吏。
党同伐异之际，本来太后的态度甚是关键，可她老人家为着天寒露重的缘故，前些日子，已经早早搬去离城百里的汤泉宫过冬——子兄相争，大量中立派的出现与太后此时回避的态度，也是有所关联。
我呢，本是皇上的人，现在却无所事事，奇妙的混迹于中立派中，与付老爷子一党共同进退。
水开了，我给付老爷子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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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茶。
“毕大人昨日朝堂上奏报，说今夏雨水多，很多年久失修的仓库都起了霉，新粮陆续运到，怕是翻修不及时，还不如新起。”
“哼，发霉是现在才发现的吗？”老头子靠在太师椅上不屑的哼了一声，“毕娄那个傻瓜，连个圆活话也不会说。”
我讪笑几声，这毕娄毕大人虽然比你位低，好歹也是当朝四品侍郎，你想骂就骂，下回要让人家知道我听见了，发霉的就不是粮仓，是我了……
付大人看着天井，一声叹息：
“国库里有银子，又不是用来贪污，修就修呗。以前是天大的事都没人管，现在是什么เ芝麻绿豆的事，都要拿出来吵吵。”
“毕大人的奏报也不算小事，多议议也是好的。”
老头子先是不置可否，然后瞟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