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败了。你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杜明强所利ำ用。”他讥讽似地问道，“你根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何必要来多此举？”
罗飞直接点明了对方的心机：“你关心的是杭文治吧？他没死——他的喉管被切开，但好在没伤到เ主动脉ำ。”
杜明强注意到เ平哥神色上的变化，便转而看着对方说：“平哥，你那会气得不行吧？你肯定想：老子在监舍里说不二，凭什么要给这家伙卖面子？可你怎么เ不想想，小顺平白无故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杭文治张嘴无言，似乎这件事情颇难明述。平哥和阿山却看着杜明强，心想：小顺和眼镜关系好还不都是因为你？那天晚上你把监舍里其他人的老底都揭了个遍，摆明了要罩着眼镜。小顺素า来就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后来便刻意和你们两人亲近，想要压住黑子头。黑子和小顺结怨可不正是由此而起吗？
杭文治享受到了毕生难忘的顿晚宴。相比于主人的盛情，那菜肴的美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彭湃的心潮，放下碗筷动容说道：“邓ฑ总，我们非亲非故，您这样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答你们。”
杭文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午饭到现在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他的肚子早已在咕咕叫唤。
“如果我真的见到เ罗警官，那我要说的可不止这件事。”杭文治把身体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还想说说小顺的死，还有你加在黑子身上的那ว起命案。”
杭文治抬手推了下镜框，说：“您想得还是有些简单。事实上是我控制ๆ着那个女人，我让她报警，警察才来抓我；同样，如果我让她翻供，她就会翻供，然后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杜明强也听说过这事。那ว锅炉房是给整个监狱提供热水的，因为建在四监区之内，所以清理烟囱的任务直由á四监区来承担。这活不但又脏又苦，还十分危险，以前都是交待给表现欠佳的犯人，以示惩罚。这些天眼看又要到清理烟囱的日子，大家都在猜测，不知道这次会安排哪个倒霉蛋？
“钱只是个死物，是为ฦ人所用的。”杜明强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我们真的能出去，个靠得住的朋友可比钱管用多了。”
“我并非在以警察的身份向你命令什么เ。我只是作为郑佳父亲的故友，希望她能有个更好更安全的环境。”他看着对方แ说道。
罗飞转头看向窗外，结束了与对方的视线交锋。同时他回答说：“我来找你要个人。”
这句话说的纯属口无遮拦的胡搅蛮缠了。平哥眼见小顺ิ当着自己的面还敢嘴硬，心中的火气越拱越旺，干脆冲阿山挥手道：“啥也别说了，治他！”
小顺干咽了口唾沫，这事确实难以解释。他本来想说：杜明强不也进进出出装货了吗？但再想，那哥们可不好惹，自己้如果犯不着多树个强敌。况且杜明强也确实没有要拿走黑子铅笔的理由。
阿华知道自己贫不过这两个小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收拾好随身物件，自顾自起身离去了。
“哦——”严厉拉长声调，斜ฒ眼瞥着马亮。马亮心领神会，嘿嘿嘿地只顾喝酒。
“总得先吃饭吧，肚子都快恶扁了。”小顺嘟囔了句，他的话语带起了周围四五人的附和。
张海峰头也不回地说：“今天晚上加班吧，谁也别休息了。”
杭文治磨不开面子，只好又重新坐下。杜明强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自己้溜达到เ边去了。他知道小顺这家伙虽然挺贱，但要说他真正有多坏却也不见得。由á他来陪陪杭文治倒也不错，至少能让后者的监狱生活多些色彩吧。
“他们的我也留着呢。”小顺急于表白道，“以前不是跟两ä位哥哥有点误会吗？我这里先认个错，两位可别ี往心里去。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跟他说这些废话干啥？”马亮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把衣服给他穿上。”
老五哼哼了两声，想挣扎却发现手脚๐都已被牢牢捆住。他只好无奈地看着小冰再次亮出了鞋底，这次倒是结结实实，精准地踹中了那颗土豆，老五只觉得牙关震，整个口腔都被那土豆撑开，塞了个满满当当。
平哥和阿山站起身，摆出恭敬的迎候姿势。杜明强则无奈地摇摇头，也站在了杭文治的身边。
“我就是不服！”他终于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昂着脖ๆ子顶撞了句。
良久的沉默之后，阿华终于开口：“孔老板的盛情阿华心领了，但这锅狗肉，我确实是吃不起。”
且不说此人只为了展示诚意，便把跟随自己้多年的爱犬炖成了锅狗肉，更加可怕的是：他只是通过张菜单向属下传达了自己้的命令，而看到的菜单小弟竟没有提出任何的疑异，可见此人平时言出必行，在众人面前早ຉ已积累下令人思之可怖的威严！
杭文治这才摇了摇头，似有些恍惚地说道：“我没犯事。”
“无期。”杭文治哑着嗓子答道，语气中透出沮丧和愤懑得起情绪。
宋局长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邓骅死了，省城黑道上的人物哪个不是蠢蠢欲动？我们看到的是高德森，看不到的更多。现在高德森也死了，但我毫不怀疑，省城道上很快又会出现新的大哥。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都阻止不了。因为在社会环境中存在着供他们滋生的土壤。说得更透彻点，我们之所以无法彻底地铲除他们，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社会结构中不可或缺的部ຖ分——就像细菌也是生物圈的要素า样：我们看到细菌在腐烂的垃圾中ณ生存，便心生厌恶。可实际上呢？那些垃圾正是我们自己创造的，细菌只是在帮我们分解垃圾，实现生命系统中ณ的物质循环。你想彻底消灭它们？除非你能改变整个生物圈运转的模式。”
罗飞沉默了。他有什么能ม力去改变这个社会的运转模式？那些伴随着经济飞跃而产生的精神和物质垃圾必然要有相应的角色去消化和清除，他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客观规律。
不过罗飞并没有完全妥协，片刻之后，他抬头正色说道：“是的，我们不可能清除所有的细菌。不过我们还是有必要对那些特别ี危险的细菌进行针对性的灭杀，这也正是警方当年制定‘收割计划’的初衷吧？”
宋局长用指尖在杯盖轻轻敲：“你说得很对。完全的‘净化’无法做到，但适度的‘控制’却是可行的。对于特殊的细菌，必须用特殊的方法去对待——比如说培育专门的疫苗来抵抗那些制病性很强的危险病毒。”
罗飞“嗯”了声，附和说：“钱要彬就是警方精心培育的疫苗。”
宋局长微微颔首，却又叹气道：“只可惜这疫苗在邓骅身上始终没能ม发挥作用。”
看着宋局长遗憾ย的表情，罗飞心念动，忽然间明白了对方แ为何要把“收割行动”继续下去——对方是想保留钱要彬这支疫苗，用以克制省城社ุ会中新滋生出来的危险病菌。
想通了这层，罗飞便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我的确是多此举了。”
“哦？”宋局长挑了挑眉头，“你明白了？”
罗飞点头道：“钱要彬已经成功地潜入到高德森集团内部ຖ，有了他的策应，警方แ很快就能将阿华和高德森的势力双双扫除。我的行动未免操之过急。”在说这番๘话的同时，罗飞心中兀自暗想：此前宋局长说我破坏了他的计划，指的就是我抓了钱要彬这件事吧？现在钱要彬的身份被迫公开，等于是毁坏了警方แ培育了十多年的疫苗。
可宋局长却不置可否。他揭开杯盖，又喝了大口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还是没有真明白。我问你，钱要彬为什么要去杀阿华？”
罗飞愣，没想到เ对方会突然把这个ฐ问题抛了出来，而这个问题却是自己้直在刻意回避的。因为在罗飞看来，无论钱要彬是什么เ身份，都不能成为他制造爆炸的理由，更何况那ว起爆炸还误伤了个无辜的女子。
宋局长料到罗飞难以回答。他把茶杯稳稳地端在手里，眼看着杯中ณ微漾的水波渐渐复归平静，这时他又开口道：“我刚才说到两个字——控制。什么เ叫控制ๆ？对于某种病菌，你如果掌握着相应的疫苗，这就是控制。既ຂ然能够控制，你为什么还要消灭这种病菌？要知道新的病菌还会继续滋生，如果处置不当，反而会重回失控的状态。”
罗飞是个ฐ聪明人，他立刻读懂了对方话语中ณ的潜台词。按照宋局长的思路，既ຂ然钱要彬成功潜入了高德森集团，那就不必急着将高德森铲除，因为警方已๐经具备了控制对方的能力。
这样的思路完全在罗飞预料之ใ外。他震愕良久，这才苦笑道：“您就这么有信心？凭着个钱要彬，就能ม把高德森控制ๆ在鼓掌之中ณ？这难道不会成为养虎为患的败笔？”
“我确实有信心。”宋局长的态度就像杯中的茶水样沉稳，“因为高德森原本就是我从诸多人选中ณ精心挑选出来的。他是个利益至上的家伙，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成为阿华那样的亡命之徒。你可以用利ำ益左右他的行为，就像是给个危险的电匣子配上了保险丝。”
罗飞越听越是心惊。现在看来，宋局长不仅不想铲除高德森，在新的“收割行动”中ณ，高德森本身甚至成了计划的部分！宋局长“挑选”了高德森，言外之意，高德森集团能ม在省城赫然崛起，幕后的推手竟然就是警方！难怪在高德森与阿华争斗ç的初期，前者的每步出招都是如此精准，与警方针对龙宇集团的动作亦步亦趋，简直就是对配合默契的搭档。
“‘收割行动’？”罗飞忍不住“嘿”了声，“这已经变了味道——这不是‘收割’，而是在‘播种’。”
宋局长并不生气，他反而微笑着反问：“没有‘播种’，哪来的‘收割’？”
罗飞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对方并不理解自己้暗示的逻辑，宋局长只好想办法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他斟酌了会，又问罗飞：“我们这次清算龙宇集团，你知不知道有多大的收获。”
罗飞老实说：“不知道。”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
“仅仅是罚没的集团资产，总值就达到เ了二十三点六亿。”
罗飞咂了咂舌。这的确是个天文般的数字。
“收割，收割！现在你该明白这两个字的涵义吧？”宋局长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然后双臂撑着桌子边缘，探过身体向罗飞进步解释说：“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势力，不管是黑色的，还是灰色的，他们都是整个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只要有他们的土壤，你就无法阻止他们生根发芽生长，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对此无能为力。等他们长得又大又肥的时候，我们可以进行收割。他们在生长过程中非法攫取了大量的社会财富，但这些财富最终还是要交出来，返还给整个社会。”
罗飞道：“那你现在的‘播种’，也是为ฦ了将来的‘收割’？高德森就是你选择的种子？”
“是的。高德森有能力收拢省城黑道，避免各股恶势力之间持续混战。同时他又不像邓骅那样心机深重，今后不至于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只要钱要彬能赢得高德森的信任，我就有把握控制住高德森——”宋局长曲起指节敲击着桌面，满腔遗憾地强调说，“而控制住高德森，也就是控制了整个省城黑道！”
罗飞看着宋局长，他深知对方的遗憾所在。原本以铲除邓骅黑恶势力为目的的“收割行动”，到了宋局长的手里，已经演变成了个目标更为ฦ宏大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却因为ฦ自己的插手而宣告夭折。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飞也无需再回避什么。他继续深入问道：“让钱要彬去杀阿华，这也是计划ฐ的部分？”
“这件事很难界定。”宋局长把身体靠回到椅背上，神色间略有尴尬，“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平民区制造爆炸事件都超出了警方行事的底线，我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不过对于钱要彬来说，他那么做的确是为ฦ了计划大局。当时高德森想要除掉阿华，钱要彬如果抓住这次机会，他就能ม够举ะ成为对方的心腹。”
“所以他就擅自行动了？”罗飞默然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他沉着声音感叹道：“真是可怕”
“我们应该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宋局长帮钱要彬辩解道，“他潜伏了那么多年却没什么收获，主要原因就是得不到邓ฑ骅的信任。这次他临阵倒戈ຖ，高德森肯定也会有所戒备。而干掉阿华正是钱要彬表明立场的最好机会。面对这样的局面，警方的卧底人员可以掌握定的自行裁量权。当然了，钱要彬采用的方式有待商榷，而伤及到เ了无辜，则ท完全是意料é之外的不幸，确实令人遗憾。”
罗飞缄默不语。事实上，他所说的“可怕”并不是指爆炸事件的结果，他针对的是“豹头”这个角色的心机。
“豹头”虽身为警方แ的卧底，可是在具体行动之时却并没有寻求和警方的配合。他甚至还苦心积虑，使用了诸多手段来逃避警方的侦查。他的心思恐怕并不只在“收割行动”上，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更深层次的计划！更深步去想，“豹头”能够在前景黯淡的情况下，仍然潜伏黑道十年，恐怕也是有着深不可测的野心作为ฦ支撑吧？
罗飞隐隐有些后怕：姑且不论宋局长的初衷是否正确，那被扭曲之后的“收割行动”都不会如设想中的那么顺利。这个计划如果深入进行下去，省城极有可能出现第二个“邓骅”，而宋局长也难免会沦落到极为尴尬的境地。
好在这个计划已经终止了——缘于自己้次无意的插手。罗飞直视着宋局长的眼睛，暗自庆幸。
“你还在想什么？”宋局长看出对方心里藏着很多东西。
罗飞摇摇头。有太多的话他不方便说，也没有必要再说了。他只是问了句：“那您准备怎么เ处理钱要彬？”
“钱要彬同志卧底十年，不管行动的结局如何，他都是警方的功臣。”宋局长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话语却坚定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罗飞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默然移开目光，转头看向窗外的秋色。
“我知道你有保留แ意见。”宋局长并不介意罗飞的态度，“所以我把你从这个案子里撤出来，免得你左ุ右为难。”
“我明白。”罗飞把头转回来，又加重语气说道，“我全都明白了。”
宋局长点点头，再次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罗飞看出对方送客的意思，便主动询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忙去吧。”宋局长喝了口茶，随手翻看着桌上的案卷资料。在罗飞起身的时候，他又问了句：“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吧？”
罗飞“嗯”了声，他用右手支撑着桌面，似乎在借力移转身体。他的手心里却攥住了个小小的证物袋，在起步的同时，他借着整理的衣襟的机会，将那ว个证物袋悄悄送入了自己的衣兜中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