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因为相府被盯上、赵琦欢不上进的事,也不该自己先乱了心神。
宁锦抬眼,见来者一袭雪白花菱绸缎衣,相貌姣好,尤为一双眸子,如若春水清波流盼,有弱风扶柳之姿,此刻正一手护着并不凸显的肚子,一副痛苦之ใ意。
宁锦听后敛下眸子,若有所思。
宁锦心想这哪里是入宫,简直是过了一遍地狱,太后和皇后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她只能打起十分的精力应付,以免出了岔子。
慕容长离敛下双眸,微微苦笑。
比起得到宁锦,南三郡根本不算什么。
宁锦姑娘哪见过这样的事儿,“啊”的一声,就慌了。她连绣香花树的鞋子也没穿,赤脚跑下床,要去找林迟!
引了搁置在床边的烛灯,宁锦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她缓缓念了一句诗词,“枉费心机空费力,雪消春水一场空。”
宁锦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看着身后雍容华贵的大夫人,神色平和道:“大夫人当真无愧为正室,于谁都大度,宁锦佩服的很。”
宁氏一族长盛不衰,历经几朝。宁相当年是宁氏的嫡长子,他少年得志,乃天之骄子,几十年前免不了种下些风流情债。而宁雪的生母,当年艳冠京城的名戏子,就是其中之一。
宁锦微微疑惑。
贤妃扑哧一声笑出来。
“母妃,旭儿好想母妃!”
“而且,还有本王在。”
换了身得体的宫装,宁锦又和宁相通了话,这才随着楚怿进宫。
赵伯父果然是在官场混迹了多年的人精,眼睛都毒得很。
老大夫为宁府做事已有十多年,每次见到她都是这种眼神,宁锦又怎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她也不屑跟旁人理论,淡淡道:“张大夫慢走。”
赵家的侍从慌忙进来解释道:“大小姐、宁小姐,是宁丞相家的画舫撞上了本家的。”
而如今,宁锦却想去试试。
想到此,宁锦面具下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一直以来,都更愿意称这半年来的噩梦只是一场梦,即便再真实,也不过是虚假的梦境。
可是,为ฦ什么梦境中ณ的一些习性都被她带出来了?
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医术的飞快进步,心性在半年里陡然成熟一大截,对梦境中夫君楚怿的熟悉……这都该如何解释?
难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她一步一步走过的?
这,怎么可能ม?
而此刻,楚怿逼近宁锦,他伸手抬起宁锦的下巴,迫她与之对视,半眯起眸子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宁锦挣开他的禁锢,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神医金帛ຑ。”
她摆正自己的位置,看着楚怿又说:“一切都只是凑巧ู而已。莫非你不相信自己的挑人的眼光?连身边人都不敢信任?”
梦中夫妻十载,他们两人虽不会给对方แ下绊子,但最基本的信任两人却也一天都没给过对方。
呵,想来倒真是有些悲哀。
楚怿低低笑了声,道:“神医果然够聪明。”
他微微垂下头,眸子微眯,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然而,对面的女子却并不怕他,楚怿甚至从她眼神里捕捉到两种情绪——迷惘以及……恨意。
是的,恨意!
楚怿有那么เ一瞬间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大声对面前这女子说出一句话——你凭什么恨我?那件事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那件事”又是什么事?楚怿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他正思考着,忽见一只细白的手伸到他面前。
确实是大夫的手。
纤细、白净、滑嫩,又比一般世家女兼之灵巧。
宁锦面具下的柳眉微皱,道:“银子,不要耽误我救死扶伤的时间。”她如今是恨不得尽快离开这里,好好理理思绪。不过,楚怿的钱,她是能坑则坑。
楚怿亦是皱眉,轻拍了拍手,便有影子从暗处出来,奉上一个已打开的锦盒。
宁锦打量着银票的厚度,果不其然的十万两。她将锦盒收下后,便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而楚三皇子,则ท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金帛,合为“锦”,好个锦绣世家女。
……
重回到相府,天色已暗。宁锦吩咐青画任何人都不必打扰她,甚至连晚饭都没用,就把自己关在小阁里。
她得理清自己的思绪。
就这么想着,宁锦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半月不曾出现的梦境再次袭来——
火光和鲜血染红整片黯淡的天空,相府摇摇欲坠,兵将持刀林立。相府内凄厉的哀嚎,悲恸的面容,被她看在眼中,宛如实质。
染血脏黑的囚衣,沉重的手链脚链,行动间“铿铿”的镣铐ຖ碰撞声。黑到不见一丝光亮的天牢通道,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阴暗潮湿,似乎被永远到เ不了头——这是她的父亲,相府诸人。
还有沉闷的地下宫殿,十年的禁脔生涯——这是她。
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禁脔之ใ苦!
让人痛苦得惊醒。
宁锦冷汗淋漓的猛然直起身,差点将实木的小圆桌推翻。她大口大口的粗喘几口气,才慢慢缓过神来。
天色尚灰蒙蒙的,偌大的相府万籁俱静,漆黑的房间显得十分沉闷。宁锦跌跌撞撞的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直到呼吸到新鲜空气,才觉得心中的沉闷少了几分。
雕花窗木下是精致的梳妆台,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宁锦模糊的看到自己的面容——微微凌乱的发丝,消瘦的脸颊,尖尖的下颚。
她终于发觉,自己้似乎瘦了很多。
宁锦微微苦笑。
她似乎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了。但她也终于清楚了,自己已๐经不能再单纯的避开这梦境中ณ的轨迹。
她下定了决心,要保住自己,保住父亲,保住相府的荣耀,更要报复!不然,这杀父之ใ仇,灭门之恨,禁脔之苦,岂非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