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娘爱叹气，又叹一声，“烧过了身上疼是正常的，早上我上城里，听说陈府少爷回去也是大病一场，醒过来就中邪了——”她及时撒住了话，可能ม怕在张手美面前提起这个人，引起她心中不快，抑或是有别的担心，砸了咂嘴，看了秀儿一眼，秀儿正低头拿牙咬线呢，抬头时金大娘已经琢磨好了，故作轻松地对张手美说：“我就是问问你。常听说有人烧坏了脑แ子中邪的，什么都不记得，尽说些别人听不懂ฦ的话。”
大家坐下来说话。手美摸着鞋面儿，心里直打鼓，绣花……还从未绣过，不知道原先的张手美绣得如何，不记得的人和事可以推脱说烧烧坏了脑子，可手上会的活儿也能ม烧丢？这下子差大了。
大娘将手覆上她的额头，声音焦急，“阿生，闺女烧成这样，你怎么没去抓药？不吃药怎么能退烧？”
不变的只是名字。
千字文……听过，说是古代的启蒙教材，不过以前没读过，有些字她还不认识。这简牍很薄，拿在手上不重。弟弟说是之前的那ว个张手美一片片削出来的，看来，之前那个张手美的愿望就是弟弟能好好读书。
张仁美微皱着淡淡的眉头，望向远方：“姐姐，爹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
张手美也觉得天暗了，收起了简牍，“可能有些事耽搁了吧。你去过姑母家没有，远不远？”
张仁美摇头：“不远，在这里就能看见姑母家，喏，那棵大树那ว里就是她们家。”张手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得到远远地有一排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棵大树。
此时的村子都已炊烟袅袅，空气中ณ有一股稻草烧着后烘着灶台的独特气息。张手美深吸了几口气，古代的乡下真是清新，哪怕是傍晚，都能感觉到周围满满的全是氧分子负离子之ใ类的。
“弟弟，我们也烧火做饭去吧。”
罩房里有两袋谷子，张仁美说那是前些日子刚ธ落下的收成，袋子里的米只有小半碗，张仁美就说明天他起早去舂米，他已经长大了，肯定能舂好米的。
张手美有一刹那的恍惚，不是去买米吗，还要自己舂米？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古代，稻谷打出来之ใ后都是自己去壳的。“姐姐的病好多了，明早你叫上我，我们一起去。”
吃不了饭，还好有一点面粉，仁美说要煎韭菜饼，跑到菜园子里割了一把韭菜回来，手美剁碎了放在面糊里，搅啊搅啊，在现代她的爱好就是假日里跟着食谱做美食，在这方面还是有天分的。只是这灶生火太难生了，揪一把稻草，折一下丢进去，点了好几次也点不着，或者点一下就灭了，灶里的火升起来后煎饼的时候也不好把握火候，一时大一时小，煎的小饼子有的外头都糊了，里面还是稀的。
张手美一脸歉意，张仁美却吃得很欢，直夸好吃。她吃了一个，没什么胃口。姐弟俩吃完，张阿生还没有回来，又烧了点水洗了。进屋前，张手美问张仁美：“一个人在堂屋里睡，怕吗，要不要到厢房和姐姐一起睡？”
张仁美想了想，还是在堂屋里躺下了，“我不怕，我在这里等爹回来。”
大概这几天变天的缘故，天上没有星星，黑夜沉沉的。张仁美已经熟ງ睡，呼吸声浅浅的。张阿生还没有回来，张手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竟然很担心，这么快就将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家人，也许，是这身子和他们有割不断ษ的血缘关系。
如果……如果当初ม没有选择和曲中恒同归于尽，而是回到เ福利院和孩子们过下半辈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人往往走啊走就走进一个ฐ死胡同，可惜她几乎没有朋友，那几个月中也没有人来开导她。兀自了一会儿呆，她想，自己这是在后悔吗？
不知道是这些天一直都是躺在床上睡多了，还是时候还太早ຉ，躺下半天睡不着。她进入空间，在池塘里舀了一盆水带出来。张阿生的腿被打伤了……这水能治她的伤病，不知道能ม不能ม治别人的伤病。
她摸出针线来，想边做活儿边等他，可是这油灯的光实在太暗，她又不熟练，下针ฤ前要对着找好久，绣一个鞋面儿得的钱和燃掉的油钱差不多吧。
大门响了一声，吱呀一下开了，张手美陡地被吓了一跳，“谁？”
“是我。”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张阿生进了堂屋之后，一拐一拐地走到她的门前来，“手美醒了？身子好些没？”
他站在暗处，油灯的光打过去，只有半边脸是亮的，这么一看，觉得他好苍老，在古代十几岁就结婚生娃，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往往父母都不过四十岁，在现代四十岁还是青年，古代真的没法比，可能又是在乡下，劳作多，风吹日晒，为ฦ生活也犯愁多，更容易显老。不知道他是不是天上就是一副哑嗓子，他的样子配上沙哑的声音，总是让人生出生活不易的感叹。
本来，她以为自己很难对着她喊出“爹”这个字的，没有，她竟是很自然地答道：“爹，我好多了，你不是去姑母家吗，怎么这么晚才回？”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亲身父母，要么是因为ฦ她是女孩不要她，要么是因为ฦ家里穷养不起扔了她，不管怎样，她的出身不高是肯定的，她想象中的父亲就是这个样子，不，这个样子的父亲不会扔掉自己的女儿，应该说，她曾经多少次躲在福利院的一角，幻想自己有个ฐ不离不弃的父亲。
哪怕他一无是处，没有本事。
只要不离不弃，家穷点，又有什么关系。
张阿生道：“在你姑母家吃完午饭，我又到大河那边去问了一下，看能不能ม租到地，谁知道越走越远。”
就算在远处能租到地，每天光去地里一趟也要走上大半天日子。
“你和弟弟吃饭没有？”“吃过了，你吃了没有？我们煎的韭菜饼，给你留了一点。爹，洗一下手脚吧，我去把饼子热热。”张手美将从池塘里端出来的水端到เ堂屋，扶着张阿生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去了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在厨房里忽然忍不住就哭了，她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