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把那个小包袱解开，拿出小录放机，说：
〃高马哥，俺要走了，跟你来告个别……〃
老大和老二走出屋来，站在院子里。夜气很凉，他们都缩着膀子，一声不吭。
四婶也下了炕，点着灯，挂在门框上，然后，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
高马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杨助理员俯下身子，亲切地说：
杨助理员往高马的嘴里倒着水，水里散着扑鼻的酒气。
这女人长得漂亮，嗓音也特别温柔动听，她还顺手一指，说：
那人抓了抓肚皮，斜着眼打量着高马和金菊，说：
正是课间休息……每逢课间休息，男女学生们便一窝蜂地跑出来，他们和她们刚出教室时合成一群，跑到เ操场上逐渐分成两群，东边一群是男学生，西边一群是女学生。操场上杂草丛生，木制的篮球架上生着木耳，篮圈上红锈斑斑。操场的东边，钉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拴着一只生着花胡子的白山羊，白山羊瞪着蓝ณ眼看着这群瘦得像猴一样的孩子。
中ณ年人松开老头，恶狠狠地对高羊说：
卖了蒜薹家家欢喜
〃阿里巴๒巴๒！嗨！阿里巴巴！嗨！阿里巴๒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还要交税呢！〃老婆提醒他。
第19节：跟着遭罪
〃喝中啦，不喝了！〃曹金柱说，〃这酒有点上头。〃
第16节：毁了三家婚事
高羊嗅着冲洗四婶的臭味，肚子里咕咕噜噜响着。他疑心四婶已经死了，正胆寒着，却见四婶的头颅ๅ慢慢地抬了起来。那颗花白的头似有千斤重，她的瘦脖子举头吃力。四婶的头发着水一浇，更显出稀疏来。他想：女人要是秃了头比男人秃了头不知要难看多少倍。由此他突然想起自己秃头的老娘，禁不住咧嘴想哭。
〃急什么？慢点喝！〃老郑说，〃水多着呢，够你喝的。〃
卖西瓜老人一声高叫，把他的心都叫痛了。这时，他最希望回家，回家躺在炕上，一动也不动，像死去一样……
他在过路沟时滑倒了，在生满葛萝蔓子的沟底上，他望着低矮的沟坡，心里发着愁，他知道他不能像人一样立着走上去，只能像狗一样手脚着地爬上去。
〃还可以，电池快用完了，赶明儿换上新电池，你拿去听听。〃
高马从衣兜里把录音机掏出来，关上电源，从脖上摘下耳机，放在地上。
他低了一下头，把额上的冷汗往树皮上蹭了蹭。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你推我搡，好像在推让着什么。高羊马上猜到了他们推让什么。他们好像决定了。结巴๒警察把腰带往上提提，另一位警察闭上嘴，远看已๐无嘴唇，只有一条紧张的发亮的细线。高金角对准槐树放了一个ฐ很长的屁。警察的身体紧缩起来，好像要向老鼠发起冲击的狸猫一样。
他扭动着身体，一根坚硬尖利ำ的槐针扎进了肚皮，仿佛连肠子都扎着了，因为ฦ他感到เ肠子猛烈地抽动一下。为了让槐针从肚皮上拔出来，他不得不把双臂死劲往后拉……忍受着弹簧镣铐ຖ咬进手脖的痛苦。他弓着背，垂着头，看到黑红色的槐针已从肚皮上拔出来，针尖上挂着一缕白色的纤维。肚皮上的孔里慢慢地渗出了一滴血，也是黑红色，跟槐树针ฤ的颜色一样。他在低头的时候，还看到自己้被尿浸湿的裤ไ衩已๐经半干了，尿渍的边缘曲曲折折，好像天边的云团。他还看到了右脚的踝子骨肿胀起来，发着青，破烂的皮肤退到肿包的旁边，翻卷着，有清楚的纹理，宛若白色的蛇蜕。
〃你怎么啦？〃一个柔和的女人声音问。
这一声问候异常亲切、温暖、他恍惚中又看到了娘曾经有过的慈祥面容。他睁开眼，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一张又白又大的脸，看到一件又白又长的大褂。他闻到了那大褂上的碘酒气味和一股高级女人才能放出的香胰子的气味。
这是一个膘肥体壮的高级女人，她抬起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腕上，这只手凉森森的。凉森森的手移到他的额头上，碘酒的气味芳醇至极，他贪婪地呼吸着，他感到淤塞的胸ถ膛通畅了许多，碘酒，特别是高级女人的气味使他感到เ巨大的安慰，使他沉浸在一种飘飘欲仙、忧悒又优美的幸福感里。他鼻子酸溜溜的，很想哭泣。
〃夹住！〃他看到เ那女人把一根银光闪闪的玻璃棍甩了甩，塞进他的胳肢窝里。那ว女人又说：〃夹紧了啊！〃
高级的高大女人背后站着一个身穿警服的黑瘦男人，他仿佛一个ฐ怕见生人的男ç孩，躲躲闪闪地在女人背后，脸上挂着犹豫不决、忐忑不安的表情。
〃你应该穿上衣服！〃女人说。
他想说话，但说不出来。
〃他被你们抓来时就是这样，光膊子赤脚！〃中年犯人说。
〃孙所长，〃女人转身对瘦男人说，〃是不是通知家属，给他送几件衣服来？〃
所长点点头。身体消逝在女人背后。
他听到所长问：〃你们住在这里，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极了！〃年轻犯人大声说，〃又凉快，又舒服，就像天堂一样！就是他娘家的虱子太多啦！〃
〃有虱子？〃
〃没有，没有会说话的！〃
〃政府，你们实行点革命的人道主义，弄点药来除除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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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考虑你们的要求，〃所长说，〃宋医生，你们医务室配点药灭灭虱子。〃
〃我们统共三个人，哪有时间配药灭虱子，这么เ多监室呢？〃宋医生说着，从高羊胳ฑ肢窝里把温度计抽出来，举到光明处一看。他听到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搬来一个皮匣子，揭开，拿出一架器具，套在脖子上，不，是插在耳朵眼里。她用力捏着一个发光的铁疙瘩，铁疙瘩连接着一条杏黄色的胶皮管子，胶皮管子颤抖着。她对着他俯下身来，她的又白又大的脸就对着他的脸。他嗅到了她脸上令人心迷神荡的气息。那个发光的铁疙瘩在他胸膛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