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沉,起身抱着天儿俯身行礼,太后搭着王公公的手,盛气凌人地踱着步子,缓缓走进了大殿。她在宫里悠悠然转了一圈,边走边笑:“这凤阳宫可比那冷香宫好住多了吧。”
我煮ุ了稀粥给他喂,他嘟着嘴表示不想吃,小手拉着我指指门口。见我不动,他自己从床上溜下来,撅起屁股扬扬晃晃往门口爬。走过去把他提回床上,他扁扁嘴,嘤嘤๒哭开了,晶莹的泪如珍珠般从眼角颗颗滚落。
“太后要重新为皇上选秀女,皇上强硬地拒绝了。”
“皇上把太子从宁孝宫接到金銮殿,亲子照顾。”
我怕他着凉,拉过棉被给他盖上。他突然醒过来,猛地抓住我的手,口齿不清地说:“……不要……离开朕……”
他是一位年轻的皇帝,还没扎稳根基父皇便早早ຉ离世。
他点点头问:“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就要被拖走时,殿外公公高喊:“皇上驾到——”
他猴急:“好好好,你要什么朕都答应。”
可我哪里争得过他,他单手用力,就把我压在床上,放下帐帘,春光满面。我左躲右躲,他三下两下就除去我的衣服,只剩ທ红色的肚兜露出来,他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我心情不好,轻轻推开他,站起来向一旁吃草的马儿走去。
他随便回了一句:“想你了呗。”
半响,她抚着我的头说:“这样也好。以前总以为你还小,才一直贯着你。如今你大了,我不能再任由你胡闹下去了。你大概也知道,你娘在世时名声并不好,我不希望你以后也要为名声所累。所以,”说到这里,她看着我,下了决心说:“不要怪琴姨严厉。”
老太太更为ฦ生气,一把推开琴姨,厉声说:“明日就把她送到广灵庵,为她娘亲的亡灵抄经一年。”
踮着脚走过去,看过镜子里那人的模样,心里却稍稍有一点失望。
慢慢坐起身,拨开轻柔的纱帐,光着脚站起来,胸口隐隐有些疼。
踏着月色走在回城堡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后隔着五步的距离各自想着心事,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周围静悄悄的。路边草丛里的蛐蛐不知疲倦地叫着,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安。心烦意乱地左右看看,四周皆是静谧漆黑的夜色,并无异常。回过头,一个黑影闪着墨绿的眼瞳突然从眼前一跃而过。
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月影疾步过来,将我护在怀中ณ,柔声说:“别怕,一只路过的野猫而已。”
原来是只野猫,我心有余悸地粗喘着气,额头已经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缓过神来,慢慢放松,可是月影搂在腰间的手却没有丝毫动摇。
我故作轻松,笑了笑:“没事,我不怕了,你可以放手了。”
月影却没有松动,那双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因为紧张而炽热的鼻息扑打过来,清秀的脸颊浮上两抹红晕。如此近的距离,我几乎ๆ能听到他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喵——”
又是刚才那ว个黑影尖叫着从身边跃过,我转头看时,黑影停在路边,两盏墨绿的眼瞳从夜色中望过来,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野猫身后的草丛里一阵耸动,一个挺立的人影碾着脚下的花草,一步步走了出来。月色下,他的脸庞模糊着,只能隐约看到他眼里静静射过来的冷光。
月影把我护在身后,爆喝一声:“谁!”
野猫尖叫一声,团成一团,一跃而起,消เ失在夜幕中
那人冷冷一笑:“你在这里倒是过得滋润,还养起了小情人。”
我心里一冷,拉拉月影:“我们回去吧。”
月影点点头,就要挪步,方才还在十步之外的黑影瞬间移到跟前。
四目相对,对面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表情:“为ฦ何要走,半年未见,连半句安慰的话都舍不得说?”
我低下头:“你就当我已๐经死了吧。”
叶凌风冷笑:“死?你倒是走得利索,整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将我们父子撇在身后,忘得一干二净。你知道天儿每日跟我哭着要娘时,我心里是如何心痛么?”
泪瞬间从眼角滑落,他总算也知道心痛的感觉了。
抬起头,与他对视:“你说得没错,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你既然看不下去,就请回吧。”
转身要走,他围堵过来,月影攻上来,两人赤手空拳缠斗。我到处躲着要逃,走到哪里,他都能很快追过来。忽然月影闷哼一声,眼前一花,就被踢在十步之外。我想冲过去扶他起来,却被叶凌风堵在墙角。
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挑起我的下巴,大腿挤进腿间,鼻翼碰触着我的,嘴角一斜:“想不想我?”
我脸上涨红,怒视着他:“放开!”
他单手用力,将我牢牢贴在胸前,嘴唇靠过来,哈着热气:“我跟天儿每天都在等你回来。”
熟悉的味道传来,我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呆住了。
月影拔刀冲过来,叶凌风松开我,一跃隐入暮色,消失不见了。
见我半响未动,月影喘着气小声唤我。
我摇摇头,扶起他,迅走回了城堡。
牛奶般的月色从窗口洒进来,城堡里一片静谧。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叶凌风漆黑的眼睛便跃入了视线,想想他那句“我跟天儿每天都在等你回来”,尘封的心就变得波涛汹涌。皇宫里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心头,要说没有半分留恋,是假的。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可是相处过程中的甜蜜时分温馨画面,却久久留在记忆当中,舍不得删ฤ去。
如今他突然在婺州出现,难道要亲自挂帅出征?他竟有如此自信,深入敌军据点,且来去自如。看来这一场战役,他是势在必得了。
又是一夜未眠,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时,我便下了床。正在屋里收拾,院里忽然吵吵嚷嚷,有人开始用力砸门。
我以为前线告急,打开门一看,却是一帮气势汹汹地士兵堵在门口。
一个领头模样的士官粗声问:“你是不是皇帝那ว狗贼的贵妃?”
心里一惊,不知这个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
正不知如何回答,另一个人提着一幅画骂开了:“绝对是,她跟这幅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与那狗贼就是一窝的,还人模狗样的来这里装无间!”
又一个人小声说:“她是顾将军的女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领头骂了他一句:“没问题的话,将军就不会这么犹豫了。你看这几仗打得多窝囊,死了多少弟兄,肯定有人卖了我们!”
有人高喊:“把她拉出来——!”
我的手脚被拽着,衣服被拉扯着,踉踉跄跄走出房门,被人扔到院子里,披头散地摔倒在地。月影看见了,冲过来扶起我,将披风裹在我身上,一双已๐经横着扫视一圈:“是谁如此放肆!”
四周鸦雀无声,领头闹事的人站了出来:“她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狗贼杀了我们那ว么多弟兄,我们也要杀了他的女人报仇。”
月影护着我:“谁说她是皇帝的人?不要信口雌黄!”
另一人拿着一幅画像站出来:“你看看,这是林先生的亲笔画像《贵妃怀子图》,这画里的贵妃同她可是一模一样,她不就是那狗贼的女人么!”
他手里的图确是林子谦的亲手笔迹,只是这《贵妃怀子图》此刻应该是挂在凤阳宫里的,为何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连将军女儿都敢动!”
林子谦匆匆从城堡门口进来,他身后顾云轩阴沉着脸,缓缓踱步进来。
闹事的人面面相觑,领头拿过画像呈在顾云轩面前:“将军,不是我们越矩,是谨记您的教诲。您曾说过,将军犯法,与士兵同罪。虽说云燕儿是您的女儿,可是她真正的身份竟是皇帝狗贼的妃子,这一层关系恐怕您也被蒙在鼓里。自从她来到婺州,将军打仗,犹犹豫豫,屡受重创。敌军似乎对我方แ的战略了如指掌,攻势异常猛烈。我们这边肯定混入了奸细,这云燕儿可是嫌疑最大啊。”
林子谦接过画像,沉声说:“的确是我的笔迹,这画像是谁交给你的?”
领ๆ头的人顿了顿,转头往后面的人群中看去。
士兵中有人说是路上捡的,有人说是一个黑衣人给的,有人支支吾吾,讲不出什么东西。
顾元轩铁ກ着脸,一句话不说。
我明白,两军作战,士气最为关键。带兵打仗,将领需费尽心思提升士气,意气风热血沸腾的军队才是最令人畏惧的。如今,义军将军的女儿竟然是敌军皇帝的人,消息传出,势必全军哗然,士气大为ฦ受挫。军心不稳,本来与朝廷旗鼓相当的局势,极有可能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扭转之势。
轻轻叹一口气,叶凌风还真是有手段。他故意将我的身份散布于义军当中,引起骚乱,鼓动士兵将我从幕后揪出来,逼顾元轩做出抉择。
顾云轩将我从他身边劫走,他就要千百倍地报复回来。
我一言不留地从皇宫脱身而逃,留下他孤儿寡父,他便要万百倍地让我难受。
我整好衣服,跪在顾云轩面前:“云燕儿通敌卖军,罪不可恕,请将军责罚。”
曹操在弹尽粮绝时,斩杀管粮库的人,枉他贪污,才保住了军心。若顾云轩此时铁面无私,即便是亲身女儿也不徇私枉法,那么他在军中的声望会只升不降,士气大振不说,将领对他会更加死心塌地。
一众士兵围过来,眼里的怒火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你这恶女人害死了我们多少兄弟”
“他们有的还不满十五岁,你让他们在家守候的爹娘如何释怀!”
“斩杀你十次八次都不足以泄愤!”
“将军,下令吧!”
“不要再犹豫了,将军!”
顾云轩被人堵着,干裂ฐ白的嘴唇紧紧抿着,疲惫不堪的眼睛里闪过万千思绪,最后心一狠,寒光闪过:“将云燕儿押到牢房,听候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