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掩口笑嗔他:“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哥哥若是喜欢,我再绣一幅便是。”

众人都道她想的主ว意精妙,桂花香气馥郁,茶汤青碧,自此桂花入茶的法子便在庄子上流传开。

青儿笑说了是,拉了巧儿出来,叫上板儿和李顺一起吃饭。李顺因说道自家就在隔壁,况且来时遇上李柱,也曾说了要让他回家吃饭的话,就没有留下来,自行回家吃去了。

王刘氏忍痛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还是去和巧姑娘๤作伴吧,我自个儿小心些就是了。”说着,半坐起身,看见巧姐立在炕沿下,便拉了她的手坐上来道:“听姥姥说,这些日子都是姑娘帮衬着料理家务的,真是辛苦姑娘。原本该是我们好生伺候姑娘才对,不想得了这一场事故,反要姑娘伺候起我们这些人来了。”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青儿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个ฐ杜小姐生气起来爹娘老子都不认得,一贯的横行乡里。今儿也是怪了,又不是什么吉利的日子,她们家怎地想起来出游了?”

巧儿暗暗点头:“如此说来,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大方作态,似她那般夺人所好,肆意羞辱,不仅有份,而且着实可恶可恨。”

巧儿忙回头掩口嘘声:“轻点,外头不过二更天,你先睡吧,我这里忙完了就睡下。”

板儿点头说是,狗儿又道:“那些瓜棚架子都搭好了?”

板儿含笑点头,巧儿忍不住心口念佛。原来这绣帕虽是她的贴身之物,却不是她房中人所作,乃是那一年他的母亲王熙ກ凤见宝玉房里的丫头晴雯针ฤ黹出众,央了她来绣了这帕子,一同做的还有一个四喜如意纹样的手绢,只不过抄家时不知遗落在哪一处了。再有那香囊扇套之物,乃是她自己的手艺,说是师从平儿丰儿等人,实则离不开晴雯指点,故而听到此等寻常之物都卖得好价钱,便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一日,趁众人不在,板儿悄悄拉了巧儿进屋,拿出了几锭纹银道:“这是那ว日托姑娘๤的福得来的,一共二十两。两件衣服掌柜的说成色虽好,只怕寻不到เ好买家,只给了七两;那个金簪子略贵重,折银五两,两ä根玉步摇并一副坠子,折银三两,还有扇套香囊巾帕຅等物,折银五两。现在银两都在,妹妹清点一下吧。”

青儿无奈,只得由他去了。两个人一时无຀话,因刘姥姥在狗儿那里照ั承,板儿痛定思痛,琢磨李大娘说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里外横竖都要考虑周全才是。要是到了爹娘转醒的时候,倘或知晓田亩荒置,定然也不会好受的了。

直忙到未时(午后1点至3点,属未时,有的地方管此时为“羊出坡”,意思是放羊的好时候,故称“未羊”),才将夫妇二人清洗干净,上完了药,青儿板儿服侍他二人歇下。李大娘等人见无຀大碍,只等狗儿夫妇醒过来,便走出来纷纷嘱咐了姥姥和青儿一回,又对板儿道:“现如今你爹娘伤成这样,怕是无法再去田里干活了,你们家新近又置办了四亩地,没个人打理农桑,那良田可就算是白买了。家里你爹和你娘也是一刻离不得人的,你好歹和姥姥她们商量商量,看看谁主内谁主外,有帮忙的地方只管说,邻๑里乡๥亲的没得见外。”

亏得那些巡防的衙役一副心思都放在了身后的两位正主儿身上,只念着要把闲人赶尽,倒不曾料到巧儿会藏在这里。呼喝声里,巧儿只听前头衙役喊道:“和亲王果亲王驾到,闲杂人等退避。”说罢,便响锣数声。

板儿吃他一惊,忙道:“老丈,你说的什么皇子?”

板儿闻言低头看去,果然见着李顺ิ湿了大半青布๧衫,笑道:“你还是这样毛毛躁躁,别人提水也不像你一样弄成这么个样,不知道还以为ฦ你水里游出来的呢。”

板儿哧的笑摸了她的网巾道:“真是个ฐ傻子,你变成这样,谁认得出你来。我却想带你出去,不为别的,只让你回去看一看你母亲的墓,强如你每日຅忧思在怀呢。”

巧姐寻思别无他法,只得说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此事该当战决,好在今日我也好的齐全了,哥哥也无旁事,不如一起去吧。”板儿答应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巧姐也重新挽起了头,依旧用一顶小帽罩住,跟着板儿往周家老宅里去。

大抵是有些用处,又过了两日,巧姐便恢复了分,下床跟着青儿坐在厨间说话,青儿便将几日前周福襄派了小厮来探望巧姐,却被刘姥姥拦住的事说了。巧ู姐细想一回,若然不去,周福襄必定还要派人过来,到เ那时要是露了行迹就不妥了。吃了午饭,就拉了板儿悄悄商量,要去周福襄那里一趟。

想着自己้失笑一番,叫来鹿儿,让他往山坡上去找天巧来。鹿儿一阵风似的去了,把巧姐叫了来,不曾进门就笑道:“什么เ事,雁卿这样匆忙的叫我来?”话刚说完,才掀了帘子进屋里。

郭全家的和掌事的嬷嬷们俱都颔答应着,方又陪着周夫人说会子话,才出来各自忙活开。

周福襄半靠在榻上抿了唇默然,过了半晌才吩咐道:“出去看看板儿和他兄弟怎么样了,若是见到了,就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就说是我的意思,方才言语鲁莽冲撞了元茂,我给他赔不是。”

却说巧ู姐从那房里直走出来,一眼望去见是好大一座庄子,左右鸡鸭鹅鸣,前๩后青山叠翠。忆起之前板儿说的要去山坡放羊的事儿,便四下看了,似是在南面瞧见了白花花的一团,直觉就是羊群了,便往那儿走去。累的香汗淋漓才算爬到了山顶,举目瞭望,不见板儿,却远远望见无边无沿的淡黄新柳,那树林里露着一带粉墙,两岸柳树中间是一道小溪,小溪尽头山坡下一片绿野里数点身影忙着垦田。巧ู姐看的呆住,以往只在书上读过“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亲眼见过一回。她正陶醉于山光水色之中,板儿恰从坡上赶去了周福襄那里,想着打听巧ู姐伴读的怎么样了。谁知进去一问,有往日交情好的小厮忙忙扯住他,让他别往里走了,说是大爷才刚和新来的伴读置气,这会子进去只怕有好一顿说的。

青儿笑说声是,拉过巧ู姐替她将衣物换了,道:“虽然是哥哥穿过的,但颜色还新า鲜着,想来也没穿过几次,姑娘๤别嫌弃。”

巧姐和板儿都说可以,三个人又商量了体格如何,板儿因看着巧姐过于单薄,便道:“里面多加一件衣服撑一撑即可,眼下还不到春浓的时候,便是多穿些也不碍事,等到了天热再做其他打算。”于是翻过了此事,青儿见巧姐和板儿越说主意越多,不免也跟着心痒难耐,接了话茬道:“既如此,就把哥哥的衣服挑拣一两件新的来,让我给巧儿姐姐改改尺寸,穿上了装扮好,咱们去见姥姥,瞧她认不认得出来,若是连姥姥都不认得,那么เ巧儿姐姐明儿就可以去外面跟着我们做耍子了。”

巧姐抿了唇,犹疑ທ了一下才道:“姥姥才说你我之间不必再这般客气,既然你比我年长些,我以后就和青儿一样,叫你哥哥就是了。哥哥也不必再叫我姑娘了,叫巧ู儿就好。”

他在那里闷闷的不说话,众人似乎也习๤惯了他的举止,倒不曾在意。且说板儿回了家,将药交给青儿熬着,正见巧姐躲在桃树下抓着胳膊挠来挠去。

王刘氏看她怔住,知道姥姥ณ的话起了作用,回身看着板儿狗儿都挤在房中,忙使个眼色都让他们出来,又悄悄的拉着姥姥的衣袖,嘀咕一句,便只留了青儿在屋里,自己้也关了门走开了。

刘姥ณ姥也道:“你婶婶说的对,姑娘๤只管在咱们这里安心住着,姥姥这里再难也难不到เ缺了姑娘这口饭。”

刘ถ姥姥在后面好不容易追将上来,一条老命几乎去了一半,看着巧姐被人拦下,心里总算是放了一块石头,安稳下来。喘息着松了口气道:“拦住就好,他李大娘,还要麻烦你把姑娘带回来吧。”

小红在前头听着巧姐追来,脚底下越的生风起来,一把拉开刘姥姥家的清油大门,跑得不见了影儿。可怜刘姥姥ณ年迈体衰,哪里敌得过她二人的身手,眼瞅着巧姐也要跑出院子了,恰见门开处闪过一道身影,忙在院子里招呼了道:“她李大娘,快帮我拦住姑娘罢。”

青儿笑的一一答应,巧姐也说会多加注意,才哄得王刘氏出去,二人上了炕,偎在被窝子里,头对着头说些姑娘家的悄悄话。巧姐想起白日里板儿认不出药包上的字一事,便问青儿道:“上回我问你有没有念过书,你说因你是女孩子不曾上过学,怎地你哥哥也不去学堂么?”

巧姐让他唬的身形一顿,不曾想他竟然听见了,张口结舌了半天,才讷讷低头抿唇笑了不语。

青儿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我和娘都走不开,姑娘身边又不能没人伺候,让你送去,不过是以防姑娘短缺了什么,有人照应罢了。”

巧姐掩口笑了,王刘氏也深觉她为人可敬,便不住在旁交口夸赞,板儿跟在后头,冷笑不语,更加以为巧姐是在装腔作势。青儿因看他手上拎了好些东西,倒不曾注意他的神色,便笑着接过来,一一拿出来给王刘氏看了,二人商量着如何烧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