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在台北画廊中那段对话，点了点头：“你喜欢这幅画，买下来了。”
我立时想起她是什么人来了，指着墙上那幅画：“真太巧ู了，梁医生不在？”
陈岛——中奥混血儿，生物学家，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理论，埋头研究蛾类互相之间的沟通方法。
杀手的委托人——一个和杀手作了对话之后，终于委托了杀手去杀人的人，身分不明。
于是，她发了请柬给陈岛和陈岛的母亲，陈岛的母亲没有来，陈岛来了。
那一年冬天，欧洲风雪连天，到处积雪极厚，安普女怕爵为了炫耀她的阔绰，特地将她的私人座驾机，以最快的时间，改装成可以在雪地上降落，然后，她发出请柬，派出飞机，邀请了一批人，到她的陈尔卑斯山山麓的那间豪华别墅去赏雪。
“任何职业的从业者，都可以用各种方法，去告诉他人：我是做这工作的。可是职业杀手用什么方法让人家知道他是一个ฐ杀手呢？他总不能登一个广告：‘专门系人，老幼无欺。’哈哈，算命先生倒可以挂这样的招牌。他也不能印一张名片，看到有什么เ人，像是想杀人的，就送上一张，而在名片上印‘杀手’的头衔。职业杀手实际上没有法子兜到生意，没有生意就做不成杀手。所以，世界上，实际上根本没有职业杀手这样的人。”
“你不断地笑，难道这种困难很可笑？”
高田扭转方向盘，转了一个急弯之ใ后，才继续道：“张强上楼之后，没有什么异动，而尊夫人却一直未见回来，一直到六时四十五分左右，才看到她进入了酒店。”
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道：“卫先生，尊夫人是一个十分吸引人的女子，所以，酒店值班人员对她的一切，都记得十分清楚，而且一个女住客，凌晨两点回酒店，一进大堂，立时又离去，一直到เ天亮才回来，这种情形不常见，是以特别惹人注目。”
我虽然心急，但是高田的说话方แ式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可想。
高田又道：“尊夫人回来的时候，手中ณ提着一只方แ形的纸盒，有一个职员走向她，问她是不是要代劳，尊夫人拒绝了，只是走向打电å话的地方，那ว是由大堂打向酒店房间去的电å话，那位职员看了一下，她拨的房间号码，是张强的房间。”
我“嗯”地一声，觉得事情对白素า十分不利ำ，张强七时坠楼，而白素却在六时四十五分左右，自大堂打电话到房间去，目的当然是想到他的房间去。
高田吸了一口气：“电话好像有人接听，她放下电话，就去等电梯，她进入电梯，有一个旅行团的向导，和她一起走进去。这个向导曾和她招呼，但是她并没有什么เ反应，看来神情很焦切，或是正在凝神想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เ那ว向导的话。”
我倒可以立时肯定，白素า一定正在凝神想着什么，没有听到有人向她打招呼，要不然，她决不会吝啬一句“早安”
高田又道：“她在十九楼ä出电梯。这一层，住着一个旅๓行团，旅行团和行程排得很密，一早就出发，女工开始清洁房间，有两ä个女工，都看见她敲张强的房间，门打开，那两个女工ื，也看到了张强。”
我听到这里，陡然作了一个手势：“等一等，那个女工肯定开门的是张强？”
高田道：“是，我们曾再三盘问过，那是张强。卫先生，你为何这样问？”
我遭：“张强从高处坠下致死，骨折筋裂ฐ，这一类的死亡，可以掩饰掉真正死亡的原因。譬如说，张强在一小时之ใ前已被人打死了，在一小时之ใ后再被从高处抛下来，那ว么，再高明的法医也查不也真正的死因。”
高田点着头：“是，我们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是那两个女工的确看到张强开门，打开门，立时和尊夫人讲话，两个女工听不懂，只觉得他讲得十分急促，尊夫人进了张强的房间。”
我叹了一声：“那时正确的时间是——”
高田à道：“六时五十四分。”
我有点恼怒：“何以如此肯定？”
高田à扬了一下手：“当时，那两ä个女工看到她进入张强的房间，其中ณ一个道：‘那么早ຉ就来探访男朋友了！’另一个就看了看手表：‘不早了啦，已经六点五十四分了。’正确的时间，就这样肯定下来，而张强坠楼的正确时间，是六点五十六分，也就是尊夫人进入房间之后的三分钟。”
我问：“也是那ว两个女工ื提供的？”
高田道：“正是。尊夫人进入房间之后，那两个ฐ女工又闲谈了一会，她们突然听得房间之ใ中，传来了张强的一下惊呼声——”
我摇头道：“你的说法大武断了，那两ä个女工ื听到的，至多只是一个男人的惊呼声，不能ม肯定是张强的惊呼声。”
高田瞪了我一眼，像是怪我太讲究字眼了，我又道：“再分析得详细一点，甚至于不一定是男人的惊呼声，可能是一个女人假扮着男人的呼叫声，也可能是出自录音带中的声音，也有可能，那不是惊呼声，只是一个呼叫声，或者类似呼叫声的声音。”
高田给我的一番๘话，讲奋不住眨着眼，他显然十分不服气，是以道：“卫先生，你维护尊夫人的心情，我们可以明白——”
我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我不是在维护什么人，而只是告诉你，只凭两个ฐ人听到了一下声响，绝对不能引申ã为‘张强的惊呼声’这个ฐ判断，高田警官，你应该对于推理学有点经验。”
由于我相当不客气的申斥，以致高田的脸涨得通红，连声道：“是。是。是。”
他在一口气说了几声：“是”之后，停了一停，喘了两下，才又道：“那两ä个女工，听到了…那一下…听来是男人的呼叫声，相顾愕然。他们没有见过尊夫人，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上楼，她们认为尊夫人是男住客的女朋友。女朋友一早来探访：男住客没有理由发出呼叫声来，所以那令得她惊讶莫名。”
我叹了一声，心中乱成一片，这两个女工，是十分重要的证人，我只想到了这一点。
高田à又道：“正当那两个女工错愕之际，房间中又传出了…一个听来像是…女子的叫声…”
我听得高田这样形容，真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好笑好，我挥了一下手：“还是照ั你原来的方法说吧。”
可是高田却十分认真：“不，你说得有道理，不能太武断ษ。”
我只好叹了一声，他说话的方式本为已经不厌其详，这样一来，自然更加增加了叙述的缓慢。高田道：“这一来，那ว两个女工更吃惊，她们略微商议了一下，决定一个向高级人员去报告，另一个则先去敲门，如果住客见怪，就假装来收拾房间。随机应变，本来就是一个大酒店工作人员的起码条件，譬如说，如果不小心进入一同房间，里面有一个女客正在换衣服，就应该——”
我忙道：“行了。那女工拍门之ใ后，里面反应怎样？”
高田à给我打断了话头，停了一停：“女工敲门，并没有反应，只听到เ房间里继续传出声响，像是重物坠地，再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的呼叫声，这时，另一个女工和一个ฐ负责十九楼的管事急急走了过来。”
高田讲到这里，略顿了顿ู，车子驶过了一个公路的收费站，他吃力地摇下车窗，掏钱，付钱，然后驶过收费站，再摇上车窗。
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他，等他又准备开始讲时，立时说道：“你讲到เ管事匆匆走来，讲过的不必重复。”
高田à道：“因为管事匆匆走来，所以，听到玻璃破裂声的人，一共有三个。据他们三个人说，玻璃的破裂ฐ声十分惊人，因为玻璃相当厚，要击破它，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一来，管事也吃惊之极，这位管事的名字是宝田满，他——”
高田à向我望了一眼，我道：“名字叫什么เ，无关重要。”
高田道：“是，可是宝田à满这个人，在整件案子中，却十分重要。”
我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同时，我心中在想，高田曾说张强坠楼的时间是六时五十六分，就是白素进去之后的三分钟。那也就是说，当这个叫宝田满的管事，听到玻璃碎裂之际，张强应该已经跳下去了。
这一切，说明在张强坠楼的时候，白素和他一起在房间中，决不能构成白素是谋杀张强的凶手的结论。我感到日本警方的推理、判断大草率了。
可是，高田à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得我目瞪口呆：“我必须ี略作解释，负责一层的管事，全是专业人员，他们都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
我摊了摊手，示意他尽量简短。
高田道：“所以，他们有资格配带一把锁匙，这把锁匙，可以打开这一层每一间房间，而且，他们都受过训练，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打开房间，所以——”
我听到这里，已经感到เ事情有点不妙，一股寒意，陡然升起。
高田向我望了一眼，现出了充满歉意的神色：“玻璃的碎裂声一传出来，宝田满就立时冲向前，几乎立刻地，他打开了门，于是，他和两个ฐ女工都看到——”
高田又吞了一口口水，我双手紧ู握着拳，手心已经冒冷汗。
高田à吁了一口气，这一次，是三个人“看到เ”而不是“听到เ”了，所以他可以“痛快”一下：“三个人都看到，尊夫人正在推张强出窗口，窗口的玻璃已๐经破了一半，张强在被尊夫人向外推去的时候，是面对着房门的，所以他——”
我陡然叫了起来：“等一等！”
高田à停止了叙述，好像是专心一志在驾车的样子，连望也不向我望一下。
我用十分沉着的声音说话，以表示我绝不是意气用事，同时，也表示ิ绝对的肯定：“白素决不会做这种事，决不会！我和她多年夫妻，知道她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高田à叹了声，仍然不看我：“卫先生，三个人都看到的啊。”
我道：“我不管，就算有三万人看到，我也是这样说，白素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高田性格很可爱，换了别ี人，听得我这样固执一定会生气，但是他却还十分客气地问我：“卫先生，是不是说那三个ฐ人全看错了？”
我的心情苦涩之ใ极，感到异常的干渴。高田à的这个问题，我没有法子回答，我总不能说这三个人全看错了。
我还是不相信，我已经有了想法，如果我直接说，高田不会接受。
高田是不是能接受我的想法，极其重要，对白素的命运有直接的影响，是以虽然我的心中ณ焦急万分，但还是好整以暇地道：“我不说他们看错了——你有没有听过‘三条虫的故事’？”
高田陡然一怔，他正驾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身子一震，车子陡然向旁一歪，几乎ๆ撞向路边，他忙扭转方向盘，然后，用疑惑之极的目光，望了一下：“什么？三条虫的故事？”
我道：“是的，三条虫的故事，你没有听过，我讲给你听。”
高田的双眉，变得紧挤在一起，喉咙发出一下咕哝的声音，我听不清楚他想讲什么，但可想而知，一定不会是动听的话。
我不理会他的反应怎样。自顾自道：“你仔细听着：有三条虫，成一直线向前爬行，第一条虫说：我后面有两条虫，第二条虫说：我前面有一条虫，后面也有一条虫。第三条虫说：我前面没有虫，后面也没有虫。第三条虫为什么会这样说？”
高田呆了片刻：“第三条虫是盲的，看不见。”
我摇头道：“不对。”
高田又猜了好几次，我都摇头。他在十分钟之后，叹了一口气：“你说了吧，唉，这时候，来玩这种智力测验。”
我道：“答案其实极简单：第三条虫在撤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