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这么说，我就快有新婶子了？”萧玉珠骨碌着葡萄般黑亮的眸子说着。
丁香拿出平日里卖绣花帕子的钱，足足有三吊钱。
林子娘低着头没说话，只顾ุ着手里拿着棉线纳鞋底。
范氏正想推门的手停了下来，转过身扭头就走。
“玉珠，你说嫂子肚子里的是小子还是闺女？”段氏习惯性的摸了摸肚子。
“秀才老爷孙女，来了。”萧玉珠前脚刚垮进屋，一尖声从西边方向传来，是杜鹃嫂子段氏，她一手叉在腰际，一手扶着溜尖儿的肚子。
“好好好，奶看着觉得好看，还是你姥娘疼你。”杨氏摸了摸他的头，掀开篮子里掩着的菜叶子，露出一个ฐ个大米饼。
萧玉翠追着想逮住他，别ี把新衣裳弄破了。
“好多了好多了，前几日就好了，枕着珠儿做的菊花枕头，这病好得快些，我怕听了那些闲话，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日……”还没等杨氏说完，范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拉着杨氏就要进屋。
“好些日子没见桃子家出来卖豆腐了。”范氏喃喃自语，手里片着甘薯，眼睛顺ิ着玉珠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片完了甘薯，净了手就出去了。
“可怜了我的闺女，遭这份罪！”桃子娘抽抽搭搭地小声哭着。
“今早ຉ，我也没做豆腐，桃子被他爹锁在房里，不让踏出房门半步，这样也好，免得听了那ว些闲话，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说完，桃子娘一声叹息。
一阵咕噜咕噜喝水声，声音是从堂屋走廊上传来的，各厢房的窗户对着天井开着，利于采光通风。书房西边窗台正对着走廊，走廊上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
萧老爷子在一旁研了墨，拿出一本帖ຆ子，让玉珠练练。一个在书案上临帖，一个在书房窗台下的圈椅上半眯着眼看书，“咯吱”一声推门声，“娘，娘。”是萧大姑的声音。
第二日一大早ຉ，萧玉珠和爹商量价格，提议道除了盐罐和油罐零碎件儿价格保持不变，其余的每样多要两ä个钱。
“我……你……”杜鹃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顿了顿，才缓缓道，“前些日，我嫂子把我们绣的帕子偷偷拿去卖了，被大姐现，她还不承认，卖的钱我们一个子儿也没得到。”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变样，“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大姐让我拿了绣花帕子过来找你，托你卖卖，又怕被嫂子现，这才……”
萧景天点头大声嗯了，夸道，“还是翠儿听话。”说完，把笛子放在东厢房的窗台上走了。
“我才不想你呢，是爷和奶想你。”萧玉珠撇着嘴，把剥ຓ下的菰笋叶丢到他跟前。
两个小子可怜兮兮地站在走廊上，想下天井去玩会，又不敢迈出步子。
“姐，我哪有啊，我和嫂子在厨房备午饭呢！再说了，嫂子又不是外人。”丁香难堪地答道。
萧玉珠走进一间酒坊，此时正是饭点，里面的客人很少，门可罗雀，店小二正伏在柜台上打盹。
萧景土把水缸里的菜坛子，酒坛子拎出来卖卖，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
范氏和傻蛋娘，一个ฐ纳鞋底，一个做鞋，姐妹般亲近唠着。这一幕只有萧玉珠一人看见，“这个傻蛋，你要出来便快点出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萧玉珠皱了皱眉。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抱的鸡娃子，被他踩死二十来只，本想抱些鸡娃子，长大了好下蛋，卖几个钱。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分，还是断了这门心思，养不了这么多，谁要谁拿了去。”傻蛋娘说着说着，眼角起了泪花，背过脸去擦了擦。
“瞧瞧，瞧瞧，这么小的小娃子都会挤兑人！”大黑媳妇手指着萧玉珠，气得手直哆嗦。
大黑媳妇从自家陶坊上来路过，见范氏和萧玉珠站在外面，又探头看了看屋里空地上摆着的饭菜，远远地瞧见一只猪爪子，“玉涵娘，今个儿装窑，这吃食不错呀，有个秀才老爷就是不一样，这吃食都比别家的要好。”
杨氏裹着头巾，拿了簸箕，老三萧景文挑了半担稻谷赶来。
范氏要玉珠把小扫帚，大瓜勺，米筛拿上，自己挑上稻谷，急急地往村头去了。
萧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到爷这儿来。”
萧老爷子回过头来，笑着捋了捋胡子，“珠儿识得字？”
萧玉珠边跑边天真般地笑，一直跑到山坡下，前面的两头牛没了声响，停下来一看，正各顾各地啃着草呢！萧玉珠跑得累了，叉开了腿往草地上一趟，瓦蓝ณ瓦蓝的天空，白云朵朵，盯着看了一会，火辣辣的太阳看着晃眼，扭过头去，喘气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额头上却爬满了汗珠。
喜子和萧玉珠走在后面，扬起手里长长的鞭子，赶着两头牛出了村子。
有根叔双手抱着站在一旁，眉毛舒展开来，目光里透着一丝快感，嘴角抿着不说话。
萧玉翠想上前去护着，却被范氏一把拉开，一看情形不妙，便撒腿往院外跑去。
“爹，快快进屋。”萧玉珠心里酸。
萧景土脸上一笑，走进屋来，从筐里拿出一个类似拨浪鼓的东西，递给萧玉涵，“今儿爹遇上一个小货郎，看着这玩意新奇。”
萧玉涵接过鼓，一跳一晃地摇着玩。
这他这样子乱摇，估摸着两下就被摇坏了。“站住，你给我站住！”萧玉翠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萧玉涵喊。
萧玉涵哪里肯听她的，萧玉翠边跑边喊，追着她疯跑，在堂屋里跑了一圈又一圈，逮住他收了鼓，拖着去洗手。
萧玉珠看着这场老鹰逮小鸡的游戏，忍不住笑，拽他的鼻子，“你个ฐ小兔崽子，见天欺负大姐。”
范氏回房拿了件棉衣给萧景土披上，帮着理了理衣襟，眼圈红红的。
“我自个来。”当着孩子们的面，萧景土被范氏这么一弄，脸上怪不好意思。
“娘，要不明儿我和爹拉了陶去城里卖卖？”饭桌上，萧玉珠扒着碗里的饭，问道。
“这天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下雪，趁下雪之前，把陶卖卖，就依珠儿说的，去城里卖卖。”范氏点点头，往萧景土碗里夹了菜。
在城里卖了一日，还算卖得开，到了第二日第三日，卖陶的人多了，大黑和他媳妇，还有其他两ä户制陶的也拉了陶去城里卖，卖到下半响，才卖出一大半。
萧玉珠看着干着急，这城里的饭庄酒坊好些关门准备过年了，眼见要到年关，天气愈冷，卖木炭的是越来越多。这两日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子，才在一个小饭庄拉来一笔小生意。自个这副小身板，没有信服力，说得天花乱ກ坠也不顶用。心想着在集市上卖不开，得再去酒楼ä饭庄访访，兴许能卖上十来个。
萧玉珠跺了跺冻僵了的脚丫ฑ子，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父女两正准备收摊，感觉后脊梁骨凉，一阵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陶器上，打得脆响。
“下雪了，下雪了。”集市赶集的人躲的躲，回的回，小商贩们忙着收摊，看头顶这片阴沉的天，怕是要下大雪。
“咱也得赶紧回吧，雪下大了回去的路怕是要封了。”萧景土快收了摊。
萧玉珠窝在牛车上的草堆里，身上盖着小棉被，雪纷纷扬扬地下下来，一小会白了一大片。萧玉珠抖了抖小棉被子上的雪，把头埋进棉被里，蜷着手脚，今日穿的是新棉坎，可还是觉得冷。身子瑟瑟抖，从骨子里传来一阵透心凉，感觉牛蹄声越来越远，恍惚中ณ又好像听到了丫ฑ丫的叫唤声，想张口叫爹，想叫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