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人嘀咕“未嫁女不顾男女大妨,与男夙夜相处”云云,可在先皇这个“善”字面前,如滴水入湖,一阵涟漪后再无其他。
这本该是美好故事的结局――平凡的姑娘从此入了宫,过上衣食无忧、富贵荣华的生活。
而今回想,才女之名,未免名不副实。家族彻底没落后,她以为自己至少有安身立命的本钱。须知不少落魄人,都是作画寄卖给书画铺,以此为生。可当她拿了得意的画卷上门时,看到的却是为ฦ难的面孔。这才幡然醒悟――相比那ว些落魄的人,她的名气要更大些吧?不肯收,说明她的画作平平,毫无新意。
在十二岁之前,除女红由各房的嬷嬷单独教导外,一直在这里习。六七年的时间,四日一轮休,每日里兢兢业业,看似刻苦,却不记得了什么东西。仅仅记得被舅父接到侯府后,无意中听到舅父的一句叹息――
“姑娘,您看看,可以了吗?”
第一次,相师说她此去京城必然飞黄腾达、富贵双全――不想四年后曾祖就过世了,俞家被抄。若非母家不凡,嫡亲的舅舅是开国功勋后人安庆侯,差点也落入被流放的人员名单内。
想到这,俞清瑶的心中悲喜交加、复杂无比,一时懊悔前世的疏忽大意,以至于让弟弟走上歧,骨肉反目;一时期待起全新的未来,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心口似堵着千言万语,什么เ也说不出来。
不过,此刻俞皓的眼神同样令人记忆深刻。
一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终于到张灯结彩的罗家。
俞清瑶出身不凡,样貌清丽,年幼的时候就有“才女”之名远播。可叹命运多舛,连接定的亲事都不如意,在家族败落后,更是落得要靠双手养活自己的地步。换做别的女,只怕迫于现实,不情愿也只能寻个富贵人家做偏房,好歹下辈衣食无忧。可她没有,硬凭着单薄柔弱的肩膀,自力更生,还把无人奉养的祖母接来悉心照顾,为ฦ祖母养老送终。
她能挽回祖母的心意吗?
她能凭借柔弱之身,挽救俞家所有人与水火?
难!难!难!
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漫长的一夜好容易过去。天亮了,站在梳妆台前才现,眼底又是两片暗青。好在暗青不是白白得来,担忧的两个难题,她已๐有了解决办法了。
但,当务之急,是掩饰笔迹上的麻烦。不然天天上课,容易露出马脚。
芷萱院有一间书房,里面的书籍仅《列女传》《女四书》并几部画册、棋谱而已。其他姑娘的书房也大致相仿――从这也可看出,俞家对女并不重视,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罢了,不指望她们有多少上的修养。俞清瑶只好让胡嬷嬷去弟弟俞皓那里,借来前朝邓公《丹ล心帖》一卷。
训兰轩里剑拔弩张,硝烟滚滚。
范先生一如往日般平和,似乎没看到婷瑶、雪瑶、清瑶位姑娘之间的小摩擦,自顾自的抽了《列女传》中ณ的故事,对着前排房、四房的小姑娘讲说。
“哼哼,没想到เ,素日里清高无尘的妹妹你,也会阿谀奉承了?”
“二姐姐慎言。我孝顺祖母,如何与阿谀奉承扯上联系了?若依二姐姐的话,那阿谀之词,二姐姐说得也不少吧?”
“哼!我说的是真心,你么,谁晓得你肚里打什么算盘?可别让我逮住了!到时让你好看!”
“好了,二妹妹、妹妹,都少说一句。这会是在堂上,范先生好性,我们也不能ม闹得过,丢了爷爷的脸面。”
“谁闹了!”雪瑶愤愤的,瞪了一眼婷瑶,“就你会装大得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说我!”
一句话,噎得婷瑶无话可说,气得脸色白。终究年长些,气归气,她提笔写字的时候仍旧ງ认真,秀美的香颈露出美好的弧。
俞清瑶见状,在心底微微叹息――眼前两个ฐ“姐姐”,一个心高气傲,一个张扬跋扈,穿得光鲜ຒ亮丽,养尊处优,哪里知道日后家破人亡、饥寒交迫的苦楚?似这般姐妹间为一句话而恼的闲情,日后再也找不到เ了。
她不喜欢雪瑶、婷瑶,一个都不喜欢,可不得不伤感。
若命运不生任何改变,她跟雪瑶、婷瑶没什么เ区别――骤然从云端跌落,完全没有生存能力。若不是有个ฐ好舅舅,还有肯拼肯豁出去的祖母,就要被卖教坊司,充入军中ณ……过着生不如死的日。
多可笑,世间被抄家灭族的,有几个是因为女犯了过错?都是身为男的父兄、夫婿惹下的大祸!可女,不得不受拖累。
她不愿意看到俞家家败,所以再艰难,希望再渺茫,也得试试看。
“呃,这是邓公的‘丹心帖’?”
范先生巡视生练字的时候,注意到了俞清瑶的“异常”。桌案前铺着一卷泛黄的字帖。
“是。”
“姑娘怎么好端端想要临摹邓公的字体?他的字体古拙刚正,回旋笔锋中隐带锋芒,不是一般人能习好的。”
俞清瑶笑了笑,不言。
何止不能习好?女体弱,腕力本就不够,加上邓体出名的得其形易,其神难。不过,谁真要习邓体啊,只要能掩饰笔迹上的变化就行了。
“切!”雪瑶在旁不屑的哼了一声。
她对各家书法名家了解的不多,唯独邓公不同。盖因此人是前朝有名的重臣,写的一笔好字。生前留下的墨宝不多,大都收藏在钦佩邓公格的人手中。帝师,俞老爷,就是其中一个。
她误会清瑶临摹邓体,是为了引起曾祖父注意了。
“哈巴狗儿,这个ฐ也讨好,那个也奉承,真不知道你怎么转了性。以前眼睛长在头顶ะ上,谁也瞧不起,现在则好,尽会把心思放在歪地方。哼,我倒要看爷会不会在意你一个小丫头片!正经的重孙还有六七个呢!”
说着话,手上用力的一甩,把吸足了墨的毛笔甩出一串墨滴,尽数沾在婷瑶的衣襟上了。
婷瑶白了脸,这可是她新上身的绸缎衣裳!顶ะ着胸前的墨,怎么เ出门啊!装作慌乱ກ,手忙脚๐乱的拍打,飞快将砚台扫出去上。墨汁飞溅,又恰好沾了清瑶一裙墨。
很好,这下谁也别想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