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流摸了摸山羊胡子，“徽州疫情你早ຉ知道了吧？那橄榄叶现下能ม卖个好价钱，本官听说你跟那个九州商会的大富商靳陶，交易了好几百斤……这生意能不大？”
待他训斥完那ว小二转身，看到เ我，立刻叫道，“哟，这不是林夫人吗？”
李掌柜和王掌柜齐齐拜了一下，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我又与几位掌柜闲谈了一番，大抵说一些鼓励和道谢的话，正准备结束时，烟雨绫罗阁的方แ掌柜起身说，“夫人，我有一些话想要私下跟您谈谈。”
李掌柜面有难色，碰了碰王掌柜的手肘，王掌柜上前一步说，“夫人，再过三天对门的药铺就要开张了。他们已经挂出牌子，说开业的当天，所有的药材都卖半价。而且很多熟客都不再光顾我们了。”
“啪啪”屏风后面响起两下掌声，红袖吓了一跳，连忙护在我身前，“那ว里是谁？”
我仔细打量他，用手绢拭了拭脸颊๐，“看来你家主人并没多大诚意，否则不会只派你这样一个小小的手下来打我。”
回到府中，李慕辰缠着方重玩。我有些累，便扶着红袖回房。
方แ重见我一直盯着他的香囊看，就解下来递给我，“送你好了。”
“来了好多官兵，说要抓你，二叔正挡着呢！”
我跟着他跑，可还未跑多远，就见一群官兵迎面包围过来。李慕辰急得满头大汗，紧ู张地抓着我的手，不知所措。我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担心，我能应付。”随即迎向带头的一个官兵，“不知诸位夜闯我的府第，所为何事？”
那官兵伸手指着我，“大胆林晚，窝藏朝廷钦犯，该当何罪！有话到知府大人面前说去吧！”他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ฐ官兵上前押住我。我心中已有几分了然，未作任何的反抗。
他沉声道，“带走！”
“娘！”李慕辰扑过来，死死地抱着我，不肯松手。我轻声道，“听话。清者自清。”
他睁着泪眼望着我，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才慢慢地松开手。红袖追过来，惊愣住，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地拉住李慕辰。我想多看看他们，可是官兵押着我往前走，不让我回头。
活到二十三岁，头一次知道知府衙门的大牢长什么模样。我被狱卒推进牢房里，牢门被他们重重锁上。
铁窗上透进来的月光清清冷冷的。隔壁牢房里的囚犯，出细微的鼾声。身下的草堆有点潮湿，身后的墙壁冰冷得刺骨，四周都没有什么光亮。我寻了个角落坐下来，原来这就是做囚犯的感觉。
有人朝这里走过来，火光渐渐蔓延在整个暗沉的视野里。
宋清流停在牢房外，摸了摸他的山羊胡，摇头道，“林晚啊林晚，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跪在地上，“大人总要告诉小的，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ำ吧？”
“本官只是得到密报，说你窝藏通州县令的妻儿，本来要把你们一并捉拿归案，可惜让他们母子跑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密报是谁捣的鬼。定是苏淡衣那ว日搜查惠娘母子房间的时候，现了什么端倪。我连忙拜道，“请大人明察，小的事先毫不知情。”
宋清流冷哼一声，“你这是一面之ใ词！”
我的心颤了一下，仍是镇定地问，“敢问那ว通州县令所犯何事？”
“贪污。通州ะ是徽州疫情的重灾县，朝廷下拨了大量的银两赈灾，却有半数不翼而飞。县令胡冠霖畏罪自杀，但其妻儿逃脱，据说拿走了一份重要的账目。”
贪污是我朝皇帝ຓ最痛恨的罪行。一旦ຆ官员被查出有贪污的行为ฦ，除了抄家之外，满门抄斩。
惠娘居然隐瞒了我如此重要的事情，难怪她戒心重，不爱出门，却又像是大家闺秀出身。
“大人，小的真是无辜的。小的在收留他们母子之时，并不知他们是通州县令的妻儿。”
“本府愿意相信你，可他们的确曾在你家住过一段日子，得你庇护，你要本府如何对上交代？而且据说胡冠霖生前曾得到เ过一张治疗疫病的药方แ，上面所述，需用橄榄ฒ叶做药引。本府得知你几乎同时开始囤积橄榄ฒ叶，这会不会太巧合？”
我抓着生硬的木栅栏，朗声道，“我是武威人，武威多年之前也生过相同的疫病。当年尝百草试药的神医念柏樟，是我……是……”
宋清流打断ษ我，“念柏樟已经死了。武威现在是匈奴的领土，谁给你证明？”
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时隔多年，当这两个ฐ已经被我认定了很久的事实，被别ี人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时候，心仍如刀绞。念伯伯死了，我爹死了，临ภ风死了，很多人都死在我面前。我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好像重回八年前的梦魇。
忽然有人跑过来，大声禀报道，“大人，方重一定要见您！”
宋清流低头看我，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牢房里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我只觉得透心透骨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来，门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我抬起头，方重正俯身走进来，面容严峻地看着我。狱卒在外面说，“方二爷，请抓紧时间，一会儿我来喊您。”牢房复被锁上，我们俩暂时被一起关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
我努力地朝他笑，他的眉却越锁紧，只问了一句，“冷不冷？”
我连连摇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肩膀，“林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靠在他的肩上，笑着说，“苏淡衣告了我。”
他的手臂收紧，吐出的气都重了些。我拍了拍他的胸ถ膛，宽慰道，“不要紧，是祸躲不过。不过，我真没想到惠娘会是朝廷钦犯，我一心只想救她一命。”
他的嘴唇隐约碰在我的额头上，双手用力地圈紧我，“我定会救你。不惜一切。”
我仰头看他。他英俊的轮廓，像梦里的一重烟罗。
“不要多想，吃好睡好，我也会在狱中ณ打点好一切……你能不能做到？”
我忍不住笑，“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做这些很难吗？”
他无奈道，“你对别人很好，唯独对自己้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把好好的身体，折腾成今天这般模样。”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似乎不欲让我听见，仅仅是自己้的一句抱怨。
我特别真诚地说，“方小八，谢谢你。”如果不是这份温暖，或许我已变成孤魂野鬼。
外头，狱卒走过来说，“方แ二爷，时间差不多了，您走吧？”
“好。”方重站起来，拍了拍衣袍沾染的草梗，又低头看我一眼，这才出去了。
坐牢的滋味并不好受。牢饭难吃不说，时常分不清白天黑夜，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关在我左右牢房的囚友们，偶尔会有闲情来唠唠嗑。我很想融入进去，但他们都有些排斥我。大概因为ฦ我的牢饭虽然难吃，但有荤有素，待遇比他们好得太多。
红袖提着食篮来看我。她说本来李慕辰也要来，硬被方重拦下。
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家里厨房做的饭菜，听她说话。方แ重为了我的事情，多番๘奔波，宋清流终于把这件案子上报到京城去了。没想到京城那里很快有了回音。贤王很重视这次的案子，特别把寿阳郡主的郡ຉ马，派到姑苏来调查此案。
“苏淡衣呢？”我冷不丁问了一句，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红袖。红袖凑到我眼皮底下，凄凄地说，“那天二爷来这里看你，回去就把苏淡衣关起来了。半夜里，常能听到那个女人的鬼叫声，好像被毒打。不过我好几天没见她了。”
我喝了一碗汤，身子暖了些，“那个女人是要被好好地收拾一顿。不过别闹出人命就是了。”
红袖点头，又给我盛了一碗汤，“对了，夫人，我那天听二爷跟宋知府说话，好像这个郡马也是武威人。”
我顿住，有了点兴趣，“武威人？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来着……？”红袖仰着头想，“哎呀，我忽然记不起来了……我记得二爷听到เ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ฐ脸色都变了。”
这么说是方重认识的人？我更加疑惑了。他认识的人，我应该都认识。而这世上能让方重变脸色的人，委实不多。
这时，狱卒带着两个ฐ官兵走过来，打开牢门，“林晚！知府大人要见你。”
我连忙站起来，让红袖先回去。
官兵进来给我戴上手铐，我低声问，“这位大哥，大人为什么突然要见我？”
“京中的郡马来了，可能是他要见你。别问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