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很奇怪，好像现在的自己切实地变成了自己，而真正的那个，却像一场梦。她闭上眼睛，眼底仍存留着烛火点点的倒影，慢慢地又消失了去。
卿尘回想起来，那ว是一个ฐ安静的夜晚，事情生得毫无预兆。而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有着多多少少的先兆，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又或者注意到了也无法从中誀料些什么罢了。
十一道：“太子殿下右臂疼得厉害，我陪他一起去内殿歇息，顺便传御医来看看，现在太子妃和鸾飞在一旁伺候着，我便出来了。”
卿尘回身，见十一正过来。他仍穿着刚才击鞠时的白色窄袖武士服，阳光下显得十分英挺，一边走，随手抄住了几片飘至身前的樱花，复轻轻一弹，飞花旋๙落，笑容里说不出的潇洒。他看了看卿尘神色，忽然皱眉问道：“怎么脸色苍白的？”
太子在旁微微一笑，看似书卷气十足的俊面上掠过英朗，“四弟与七弟所言甚是，儿臣亦有此意，请父皇恩准。”
击鞠之技原本便相传来自西地，吐蕃游牧民族，马匹骏壮，骑术精良，击鞠之技亦十分精湛。赤朗伦赞率众奔驰场上，东西突击，几场下来，天朝禁中御林军及神策营马球队竟先后输给吐蕃。
琼阁秋浓，转眼已带深寒。禁宫殿宇在肃穆的秋冬之际略显得高峻，飞檐卷翘的琉璃瓦上覆着风过初霁的清冷，龙壁玉阶耀目寒白。
仙姿ู临水，恍如天人，没有人愿意去惊动那一方แ天地，一切的声息对于她仿佛都是唐突的亵渎。她渺远的姿态如一痕冰月，冷冷于瑰丽多姿的宫苑，寂寥相对着太液ຂ池旁琼瑶碧阁，玉影繁华。她眼底中无声无痕的忧伤，在淹没了身边所有的同时，冷然与一切毫无关系，甚至包括她自己。
一刀毙命，自脖颈处横切而过割断颈动脉，当时大量喷射的鲜血布满魇切周身。
冥玄拱手道：“多谢殿下。”十一一耸肩，转身先行离开。
惯用薄刀的冥魇，刺杀夜天凌的谢经，精明的素娘，她从走进四面楼的一刻起，便似踏入了一个精巧而完美的布局。不管是刻意安排还是借势行事，冥魇曾提到过的组织正有意无意地将她笼入其中。
素娘拍了拍兰璐的手道：“有公子维护着，是咱们好福气，公子定是累了，大家各自回房吧。”
楼中管事早得了通报，亲自迎出来：“见过几位殿下，小兰亭洒扫干净，略备酒水，文烟姑娘已等候多时，请移步楼ä上。”
十一摇摇晃晃自舱中出来，扶住夜天漓的肩膀，两个人并肩站着，乍ๅ看去身形相仿，两双眼睛尤其神似。若非十一此时醉态醺然，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你不是说过在商言利吗？方不方便告诉我是什么生意赔钱你也要做？”谢经问道。
谢经笑道：“改日我上来前先在下面敲锣打鼓知会文清。”
是她在黄昏月下悄然伫立，对月遥思时？
夜天湛在拱桥之ใ上凝视卿尘自淡烟微雨中缓缓而来，紫竹伞下水墨素颜仿若浅浅辰光，雨落星烁，飞花轻灿。
倒很少见夜天湛这样大笑，平日里他虽常带笑容，但那ว风华温和中总有些疏离。此时的他意气风，淡金色阳光落在身上英气逼人，看上去格外的潇洒。她不免有些感慨，老天将风流富贵才貌贤德全都给了这一人，少年得志，不知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是他不称心的？
夜天湛嘴角扬起个轻笑的弧度，声音悠悠拖长：“那好……罚抄十遍《女诫》！”
卿尘起初ม亦被云骋的度吓了一跳，只能俯身马背竭力保持平衡。还好云骋只是狂奔，并不性乱甩，她渐渐稳住身子，待大约摸索到云骋的节奏，竟索性大胆将缰绳一抖，不但不加约束，反而纵容云骋尽情奔驰。
“卿尘！”夜天漓吃惊大喝，回身呼哨一声召唤追宵，飞身上马迅追去。
卿尘见客人这便走了，心中暗觉这茶十分多余，回头定要找秦越算账。
卿尘轻咳了一声，伸手打起垂帘，屋中靠窗坐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是夜天湛的嫡亲舅舅，尚书令殷监正，其旁一个年轻人则是殷家大公子殷明瑭。
夜天凌目光往前方แ落去，过了一会儿，说道：“一天找不到เ便找下去，是凶是吉必要见着人才能说。”
夜天凌略微一笑：“他哪一次比箭赢过你？竟还不长记性。”
但这也不是一日了，凌王自出生便在太后宫中抚养，母子间生疏得很，苏淑妃轻轻叹了口气，对夜天漓道：“你待有了你四哥的本事再说。”
提到漠北的战事，苏淑妃些微地蹙眉，十一皇子夜天澈带军出征，如今前方竟许久不见消息，她这做母亲的心里日夜担忧。
于是她也勉强站起来，撑着走到เ门前：“我们怎么办？”
船舱并不十分宽敞，对面便是上了锁的舱门。她打量四周，举步往门前走去，因迷药的效力刚过，脚下略๓有些虚浮。
这一个字似乎牵出了卿尘拼命压抑的情绪，泪盈于睫，碎珠般滑下脸庞落在衣间，只是她执意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业已模糊不清的星光。
“好。”那人依旧淡声回答，似乎ๆ根本未曾考虑。
怪不得他一直靠在石上，看起来这伤势竟是不轻。可能ม因方才用力的缘故，又有新鲜的血液殷殷从伤口流出，紧抿的薄唇苍白到没有一丝颜色。
卿尘低头，这件轻薄的白衣遇水湿透，曲线玲珑地紧贴全身，几与透明无异。她呆了片刻，心中电念飞转，抬手便将一肩及腰的长甩至身前，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原本莹白的俏脸顿ู时火烧飞红。
方卓虎目棱威，策马反身，弯腰而下将落在地上的两支羽箭一把抄起，却听周围哗然。
抬头一看，夜天凌手中竟已有数支长箭搭于弓上，对准他周身要害。
他动作虽快，夜天凌却比他更快，何况座下红马也不及风驰，自然落了下风。愤愤道：“殿下无非仗着马快。”
夜天凌冷冷一笑：“你若驾驭得了风驰，本王拱手让你无妨。”
风驰之ใ烈天下皆知，方卓再怎样也不会自己找这个人丢。他其实早已人疲马倦，却仍旧倔强地和夜天凌对峙。
夜天凌面无表情，问道：“服是不服？”
方卓拒不做声，满脸硬气。
夜天凌黑瞳微微收缩，缓缓撤臂拉弓，随着长弓受力出的摩擦声，原本激动的场中一点一点安静下来，取而代之ใ的是一种叫人窒息的杀气。
十一剑眉深蹙：“方卓虽以下犯上，杀了怕也麻烦。”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ๆ连风声也被冻结在半空，就在众人被这浓重的杀气折磨得几乎难以承受时，卿尘看到夜天凌刀削般的嘴角微微一凌，数支羽箭应手而出，一排灼目的寒光自方卓脸颊๐鬓旁呼啸而过，雷驰电掣撒向红靶，在众人的一片惊哗声中ณ，同时命中百步之外数个靶心。
远处仕女宫娥顿时纷纷喝彩，一片崇拜惊慕。再看场中ณ，方卓虽毫无伤却已愣在当场，夜天凌迎风立马，长弓一丢反手将马后银枪握在手中，斜ฒ指御林军：“哪个不服便放马过来，身在军中就像男ç儿丈夫样，你们平日滋事哄闹的本事呢？”
男ç人和男人交往，军人和军人说话，往往拳头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御林军中有人喊道：“殿下千金之躯，若有个闪失，谁敢担当？”
夜天凌傲然道：“秦展，你伤得了本王再说大话。”说话的正是另一个副统领ๆ，工部ຖ侍郎秦敬天之子秦展。
御林军士早被激得血性汹涌。秦展和方卓对视一眼，挥手作势，不知是谁先动手，十数名御林军士擎枪提剑冲出，霎时间便在场中集结一片刀影剑网，没头没脑向夜天凌罩来。
夜天凌不待他们近前，策马冲驰，反手一枪便将追来的方卓劈退数步，手中银枪如怒龙回身横空出世，当前遭遇的两名御林军已๐被震飞出去，点点枪花到处必有人狼狈跌退。
一片御林军中ณ，白马矫腾枪影横空，银光飙射挡者披靡，所到之处尽是人仰马翻，混战一片。
卿尘目不转睛地随着千百人中ณ那个挺拔坚毅的身影，只觉霸气凛然，满场弥漫的无情杀气，几乎将呼吸也慑住。
不过一盏茶时分，夜天凌长枪所至，御林军扑倒摔撞，跌翻一地，就似夜天凌以银枪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在他掌控的范围内，没有人能再站着说话。
呻yin痛呼声中，后面的御林军看着这骇人场面，竟无人再敢上前。
好在夜天凌不欲伤人，手下极有分寸，多数只是以力打力重击对手，或者断ษ其兵刃，即便见血也不算严重。扑倒在地的御林军东倒西歪勉强爬起来，人人心中惧震，先前不可一世的骄狂早被凌迟粉碎。
领教过方知何为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夜天凌之所以战无不胜，绝非凭空吹嘘。花拳绣腿的御林军和沙场百战而回的铁ກ血峥嵘相比，顿时成了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远远地看着夜天凌，还是那冷然神色，还是那卓然英姿。如此激烈交杀中，他那ว玄色衮蟠龙的朝服肃然静垂，竟连半分血色也未沾染，星眸睥睨，傲视马下，风华狂肆。
周身方圆之地，仿佛化出一片修罗战场，魑魅魍魉在他清冷的俯视下嚎哭挣扎，却不能使他有丝毫动容。
方แ卓、秦展弃械跪倒：“属下服了，愿从四殿下调遣！”他们一跪，御林军无人再支撑得住，数千人俯身行军礼，齐道：“愿从四殿下调遣！”
夜天凌冷冷地看着俯跪一片的御林军，回枪马上：“方卓秦展整顿军容，还能站着的都到校场台前集合。”说罢，缰绳一抖，风驰调转马步先往高台去了。
下面御林军动作倒还迅，除了少数带了伤的军士被送去医治外，大都集合到齐。
夜天凌扫视了一下这令人皱眉的军容，肃声道：“御林军跟本王一天，就少在外面丢脸。即日起，凡当值擅离职守、集训缺席迟到或违抗上级命令、不得军令随意行动、闲暇时在京中闹事游手好闲的，无论是谁，皆以去军籍论处。若有人想以身试法，不妨就试试看。”
他这番话运气朗声远远传去，就连站在最后的军士也听得清清楚楚，御林军中这些陋习已久，不禁人人大叹倒霉，夜天凌仿佛充耳不闻，继续道：“今日尔等无视军纪以下犯上，方แ卓、秦展，带全体御林军即刻绕校场快跑五十圈。”
众军士顿ู时哗然，叫苦连天，夜天凌眼中一冷：“一百圈。”众人大惊而呼。
“一百五十。”语气决然，掷地有声，毫无转寰余地。
场内安静了大半，但毕竟还有人埋怨出声，方卓、秦展两人也算机灵，不待夜天凌“二百”两ä字出口，急忙俯身领命：“末将遵命，甘愿受罚。”
夜天凌看了看他们：“一百五十圈，跑不下来趁早自己脱了这身军服回家，本王军中不要废物。卫长征！”
卫长征立刻上前一步：“末将在！”
夜天凌道：“带人看着，若有一人少跑一圈，全体再加五十。”
卫长征道：“遵令！”
卿尘不由得微微扬唇，突然却看到校场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随着另一人离开，竟是内侍省监孙仕，那他身前之ใ人，自然便是天帝。不知为何只远远地看，却不过来，夜天凌这一番狠手整治御林军，谁知天帝又会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