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年尾，礼、户两部又生出许多杂事，一件未了一件又添，忙忙碌碌到了小年，便将寻贴之事搁在脑后。直到เ二十三日，拓拔烈自幸温泉宫后就深居九重，今日还是病愈后头一遭露面，天还没亮就由百官扈行往西郊围猎。我送他出禁门，见三千羽林军已在广场集结，猎手们驾着坠饰红缨的白马，牵着佩戴金铃的细犬，马鸣嘶嘶，犬吠嘹嘹，浩浩汤汤，士气如云。
永平替他布好菜，拓拔烈没有动筷，略想一下，问道：“狸奴觉得描红不好吗？你我不都是从描红学起。”
崔季渊回过头看我，好像明白我要干什么，上前递上奏疏，一揖到地，重重道：“拜托夫人了！”
崔季渊抿紧唇线，左右看了一眼，“如今也不瞒夫人了。据臣推测，皇上近日的举动确实有发兵之ใ意，但未必是为了南伐啊！只是朝中多数人都和夫人一个想法，故而南伐之声不绝于耳。如今桓恒下了檄文，几位大将已经开始请战。皇上口谕，上书房几位大臣共同议政，虽以臣为首，但非臣一人可以决断。此事但凭臣一己之ใ力，已经压制不下，这才来请见陛下！”
“你另有重用，不必再谏了。”拓拔烈下令制ๆ止，万俟匆不敢再言，解下禁军虎符呈于皇帝。
“哼哼！”拓拔烈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别有用意，“二弟啊，朕和你那军师才是棋逢对手啊！”拓拔烈略想一下，大声唤道：“万俟匆！”
制造局里的人拿了各色绣样来瞧，铺了一屋子的绫罗绸缎、金钗步摇，我这回又是给别人做的嫁衣裳。赫连和小杜的嘉礼已经定下吉日，原本安排小杜待字宫中，只是她推说婚后父亲就要回平城去，所以想住在别馆里，再尽尽孝道。她还哄着我说：“小杜是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诸事不懂，婚礼之事但凭嫂嫂做主ว。”我当时还取笑她：“少托词孝道，只怕是因为宫中拘束，不方便你成天往金谷园里跑。”如今她是撂下话来就撒手不管了，也不顾我这代行嫂嫂之职的人，倒是连花轿都没上过一回的。
拓拔烈笑得无奈，俊颜上又好像是难得的天真忘怀，“你这狸奴素日里看着温顺，抓挠起来也是厉害的。”
杜文正一脸尴尬，“还请大王多多美言。”
杜文正又拜，“小女犯下大错，还请皇上开恩！”
他故作不经意：“我还能怎么说，只好说……朕昨夜赶牛车，车辕太长，麈尾太短，不慎伤了手。”
寥寥数笔，便是一匹形神兼备的骏马。拓拔烈的左手书画俱佳，只是从不轻易示ิ人。端儿兴高采烈地去拿，“马，红马。”
众人纷纷看向崔夫人，掩嘴哧哧笑起来。崔季渊输了棋，拓拔烈出征在外，他又得留在上书房里主持国事，算来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归家了。卢氏也不扭捏，含笑起身，大大方方แ接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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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衣也不大情愿地折返请人，须臾，郭氏便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跨进门槛ນ，见我屈身笑道：“妾给夫人请安，瞧夫人今日气色又胜过昨日了。”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我身边的人，尴尬笑道：“妾今日来得唐突，打扰夫人清幽，只因得了些鲜果，恐时辰一长就不好吃了。”她在我面前打开食盒，揭去青瓷盘上覆着的湿帕子，里头是十几颗鲜红欲滴的荔枝，朵如葡萄，壳如红缯，还连着枝叶，用冰镇着。荔枝生在岭南之地，又名离枝，需离枝即食。当年在建康，锦衣玉食尚不能随意吃到，想她这回是费了不少功夫。
午膳过后，｜｜乳母来抱孩子回去休息，陆衣从门外跑进来禀报：“夫人，汉王夫人求见。”
四月芳草鲜美，胡人又要拔帐北上。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离开，往往意味着新า的轮回。
“回去吧。”我看见木犀低头掩泪。一路无话，遇见个在井边汲水的小宫女，见了我们，忙对木犀行礼道：“姑姑……夫人？”
“燕国已๐发丧，臣也恐有诈，已经派人查实。”
“暴毙？”拓拔烈疑ທ道，这才从棋局里抬眼，示意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