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伺候我洁手净案，木犀在一旁炷香薰笔，才要滴水入砚，被我拦下，吩咐道：“去取银针来。”木犀张口要劝，我示意不必多言，她只好在案头摆了件
我和拓拔烈在金谷园里安顿下来，可还是整日不见他人。跟着迁都的官员们恐又要为自家宅田忙碌一阵，拓拔烈充耳不闻，全权交给了汉王。崔季渊告假探母，他还是常常扮作青兕先生上门噌ຒ饭。江表奇才服谢荻，洛阳雅望称崔渊，这个ฐ铁门槛的三公子回家，少不得高人雅士登门拜访，想他就是要借崔季渊省亲之机，收复中原士子之心。
原来，这就是他要寻访的故人，想要了却的心愿。繁华往事已随香尘散尽，这么多年来，拓拔烈最难战胜的，始终都是自己้。
“那ว皇上怎么说？”
崔季渊面容恬和，又开始沿着一水红墙，不急不徐地踱步，他指了指折子笑道：“夫人相信奏疏所言吗？”
众人山呼万岁，向皇帝ຓ敬奉椒柏酒，拓拔烈举杯与群臣共饮。酒罢，他一挥袖，一记钟鼓铿锽，十八名鲜ຒ卑勇士登台唱和。与以往不同，这迎新第一曲，竟是一阙铙歌。
崔希颜再次抱拳，肃然道：“夫人说得正是。”
除夕将至，皇宫里又为饯旧迎新า忙碌起来，只有我没事做，成天抱着肚子在东宫里来回溜达。拓拔烈刚刚沐浴完毕，坐在外间边晾头发边写字，见他以左手三指握管，悬腕作书，所用的正是王氏先祖所创的“拨蹬法”。
“哪有什么เ熊？熊都长得你这副模样吗？”我攒眉，这人莫非是想儿子想疯了。可又一转念，于这样的情势下，他又哪来的闲工夫带我母子去洛阳看花？莫非……等明年春暖花开，他已๐入主中原？
未久，另一个官员捧着一本泛黄的账册进屋，永平用拂尘掸去面上的灰尘呈送上来。我翻看了几页ษ，条条款款，巨细无遗，里头还有从国库调钱的朱砂御批，正是拓拔烈的亲笔。账册最后附有前后两张工程的图纸，一张绘得是莲花座上的送子观世音像，像高不及三丈；另一张则是左手持莲花，右手作与愿印的白衣观世音像，十丈有余。像上绘的，正是我的模样？
大殿一侧，上书房里还亮着灯，每天都有轮流值夜的官员。我站在院子里一棵高大的宫槐下，抬头见月色穿插其间，低头是落了满地的黄花。永平站在阶前，扯着嗓门喊了一声，窗纸上一对人影闻声一滞，随即，两名守夜的侍郎匆匆忙忙跑出来迎驾。
整裳出门，雨下了一整夜，凛冽的空气里，有泥土厚重的味道。土，万物之元，厚德载物，掘之可以得甘泉，树之可以得五谷，草木植焉，鸟兽遂之，人生则立，死则ท入。拓拔氏世代以土为ฦ德，而我命里的谶言，也正是以土为势。
眼前人戎装ณ紧束，皎皎如风前玉树，俊美得让人无法逼视。我重重点头，眼睛落在他腰间的金色虎符上，咬唇不语，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泄了底气，泪水便会夺眶而出。他无奈地弯了下嘴角，从我手中抽出大氅一角，决绝转身。
明月皎皎照空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我方才躺下，就听外面有人闯宫，香祖木犀匆匆忙忙披了外衣来看，小杜已经挣脱宫外的宦寺冲了进来。我半坐起身，脚才沾地，她就跪倒在我面前，拉着我的裙ำ摆，焦急禀道：“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姐姐！……我爹爹、姐姐叫我入宫，我只当他们是为了杜氏一门的前程……可皇上是何等样的人物，岂是我一届女子可以左ุ右的，况且小杜深知皇上喜欢的是夫人，故不愿入宫……我以为今夜借舞剑一事向皇上表个态，皇上圣明，总是明白的，此事就过去了……可……可我没想到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夫人，姐姐只是一时糊涂ิ……”
我闻言如饮冰，直凉到เ心里，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低头不语。自入席起，这还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大夏赫连翀至今未娶。诸国之ใ中ณ，也只有北朝皇帝刘鹏日日沉醉在温柔乡里，膝下倒是儿女成群。
汉王再道：“陛下，臣还有一请。”拓拔烈敛眸微盻，点了点头。“臣请回云中金陵，为先皇守孝。”果然是聪明人，以拓拔冶的能力，篡位不足，自保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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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下的白色毡毯已经被浅红色的液体浸湿，除了腹痛，心也绞在了一
“这圣旨我可不敢接，你又知道是儿子了，兴许是个女儿呢？”我嗔道。
拓拔冶又飞快地扫了我一眼，还是和往常一样，视线不会多做一刻停留แ。他毕恭毕敬地垂首一侧，躬送皇帝回鸾。在众人的目光底下，拓拔烈也不避讳，小心地将我横抱上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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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云中ณ盛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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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烈抿了下嘴角，似苦笑，复又亲近道：“端儿是不是很喜欢马，爹爹的马场有很多漂亮的马，等明儿爹爹空了就带你去，好不好？”孩子又扭头来看我，见我没什么表示，才转身怯怯地朝他点了点头。他把孩子交还｜｜乳母，嘱咐夜里春寒重，好生照看着。
拓拔烈挥袖，宫人们陆续退去。百里先生也上前告辞，递上一锦盒道：“皇上，老身告退了。”曲屏边灯火昏暗，我觉得她似乎还有话说。拓拔烈接过锦盒翻看，安慰道：“先生不必自责了，彭祖最善养生，可今在何处？自古帝王皆爱长生之ใ术，可长寿者稀。死生有命，人身固有限，而名可不朽。朕不逆命，不羡寿。”
百里先生叹息而去，我才起身下拜，他缓步过来，攒眉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起身觑他的脸色，倦意甚浓，只是看不出是不是病了。心说，该不会是痫症复发？他那个ฐ病来得急，去得也急，素า日里又掩饰得极好，根本看不出来。
转了几个ฐ念，醒神才发现已经被他揽在怀里，好似触碰到เ痛处，身子一僵，一时间不知进退。
“狸奴，你在怪我？”他沉声问道。
“你都说死生有命，我该怪谁？”我咬牙道，眼泪便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临ภ去之时我便告诉过你，战场之事，时不再来，难免会有疏失。大军入城时还是风清云朗，谁能料到忽起风沙。我是可以下令不放箭，但若放了这七、八万人往西凉、往四川去，便是纵虎归山……你要哭就痛快哭一场吧，想来你得了信，哭了也不止一回了吧？只是为ฦ他，今晚，该是最后一次了。”他的声音轻而冷，并不像是在安慰，而是下旨。
我与他没道理好讲，抓起他的手，狠狠咬在虎口上。他不挣，也不言语。屋子里再无声响，只听暗雨敲打西窗，断断ษ续续，和着远方砧杵声声。他抬起我脸，低下嗓音道：“他是我的亲弟弟，母后曾重托与我……你怨我，我又何曾不怨自己？只是狸奴，我们夫妻没有隔夜仇，过了今晚，便不要再怨了吧。”
我泪眼婆娑，眼前人模模糊糊，“你也觉得，他已经死了？”他不回答，我恨恨道：“失地可以重夺，机会可以再等，可人死不能ม复生！陛下是何等有智量之人，偏就等不得这一回了吗？”
“机会可以再等，但光阴再也不会回头了。狸奴，你以为我还能等多久ื？在长安的时候我就明白，人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