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听了,心中苦啊,忙嚷道:“秦老弟啊,路兄弟啊,快来啊!”
那身后的便有昨日被打的壮汉,鼻青脸肿,说话都含糊不清了,指着托雷道:“是他,就是他!”
秦峥见他们真要走,倒是也不客气,先去大媳妇屋里要了父母留下的镜子和梳子。
托雷原本就有雷霆之势,再加上当了几年玄衣卫士,自有一股平常人家难见的凶狠之势。
路锦张开嘴巴๒,试着说话,可是她的嗓子有些不听使唤,她嘴巴张合了几次,总算发出一个声音:“你是谁?”
路锦刚刚醒来,脑แ袋还有些迷糊,是以她倒是没被吓到,当下只是努力抬起头,看向来人。
路放淡声道:“多谢姑娘了。”
包姑摇头又摆手:“不用谢,咱这街面上都知道我包姑是个包打听,有什么事秦哥哥就来找我就行。”
路放点头:“好,听你的便是。”
秦峥点头:“那ว就是啦,看来这世间物极必反,天下间原本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我并未读过多少经史子集,也不懂得什么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可是却记得前人说讲,这天下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了之后,必有大治,大治之后,后代子孙坐享其成贪图安乐,朝廷昏庸,昏庸到เ极致,便又是大乱。”
图招财坐在一旁,抚摸着她的细发:“我早就告诉你了,外面流民失所,根本不是你能想象得乱,你若想安全无虞,就不要多想,好好留在我身边……”
这两个ฐ人饿了这么许久,此时面对着的又是乱世之中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奢侈吃食,当下吃得那叫一个香啊。很快桌上的饭菜去了大半,可是那二人还在饕餮大吃,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
她轻抿了下唇,冷哼一声,轻而淡地道:“看来大哥真得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玄衣大汉被一个ฐ看起来并不懂ฦ武却有一身牛力的秦峥夺了刀,气急败坏,如今又被人拿着自己的刀指着自己威胁,不由得气急败坏道:“小兔崽子,赶紧ู滚开,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奶娃,以为夺了爷爷的刀就能ม杀得了爷爷吗?”
秦峥停下来,将砂锅放在了地上。
于是秦峥便全喝了。
她抬头望向他:“你吃饭了吗?”
她不用抬眼,就知道必然是那名男子。秦峥根本不作理会,只低头喝汤,那种自己不想活的人,在乱世之中也是一个奢侈。连命都不想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多少人低头弯腰只为一碗活命的饭。
这是南蛮人的信仰。
若是不能逃出,或者在南蛮的刀剑下成为ฦ枉死之鬼,或者在亡国的屈辱中ณ饱受柔躏。
托雷吃着松栗子,也看出点门道来了,当下和秦峥并排坐在台阶上,笑呵呵地道:“柳儿妹子啊,你的松栗子真好吃!”既然吃了人家的,就帮帮人家吧,于是他又道:“改明日我和你秦公子还要帮着烧火呢,不如你就过来帮忙吧?”
柳儿闻言,投以托雷感激的目光,忙点头道:“好,我一定来。”刀山火海,哪怕娘亲一万个不愿意,她也要出来帮着烧火。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又听得外面一声泼辣的叫声,很快秦家三婶出来了,她拿手指恨恨地指着柳儿,大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这个想男ç人的骚蹄子,平日里伺候你老娘也没见你这么殷勤,怎么看到个男人就没个人样了,巴巴地拿了好东西来喂别ี人那张嘴!”
托雷吃着松栗子的口顿ู时僵在那里了。
秦家三婶恨恨地望望地上提篮里的东西,上前叉着腰,一把揪住柳儿的头发,大声骂道:“你这个没心肝的,我的东西,就算是喂狗,我也不要给那ว些没天良的人吃!”
托雷一听,怒了:“好你个婆娘,竟然敢跑到这里来撒野!”说着就要上前解救柳儿,痛打泼妇。
柳儿往常是被母亲打骂习惯了的,可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特别是当着自己心仪的路公子的面,这是头一遭。想到自己小心谨慎想要在路公子面前做出的娇俏小女儿情态,被母亲这么一闹彻底瓦解,况且又被骂得如此不堪,顿ู时悲从中ณ来,咧着嘴大哭道:“娘,你也不用打我,我也不想活了,我干脆自己一头撞死得了!”说着就要往墙上去撞。
柳儿娘揪住柳儿不放,一边打一边继续骂。
托雷正要上前英雄救柳儿,忽地包姑尖叫一声:“小心,我们的菜!”
大家的目光齐齐望过去,却原来柳儿和柳儿娘的这一番๘挣扎,一脚正好踩在晾晒了几日的菜上,那ว个心疼啊!
托雷这下子也顾ุ不上美人了,当下大吼一声:“要打滚出去打!”
这一声吼叫果然管用,柳儿娘吓得一愣一愣的站在那里,柳儿呜咽哭着,不再闹着要撞墙。
翠儿虽然和柳儿在前一刻争斗ç,可是看柳儿哭得这番模样,到底是邻居,也只好上前劝解。
秦峥见此,只好道:“翠儿,劳烦你帮着包姑一起将柳儿姑娘送回家吧。”
翠儿对着秦峥笑了笑,又回眸看了眼路放,懂事地点头道:“秦哥哥,路哥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柳儿姑娘送回家的,也会劝劝秦家三婶的。”
多么贤惠大方又得体的姑娘啊。
在翠儿柳儿以及柳儿娘走后,秦峥和两个ฐ男人,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干菜末。
收拾了半响,秦峥看菜也晒得差不多了,再晾下去也怕再遭受什么意外,于是便拿了麻袋,将菜末收起来。眼看着天黑,秦峥让托雷点起了油灯,自己则就着昏暗的灯光,将菜倒入一个木盆中,在里面撒上盐花儿,开始慢慢揉搓,搓到เ菜叶子由浅绿逐渐变成深绿,渐渐又重新浸润起来,这才将菜叶装进前几日刚ธ买好的陶坛子里。装得时候也是有讲究的,要一层一层地装ณ,每一层都要用棒槌夯实在了,最后再用草辫子紧紧地扎起来,将坛口封住。
路放见这装坛的过程繁复,知道秦峥当晚又要熬夜,便自己也动手来装。他做事素า有天分,不过几日功夫垛菜已经有模有样,如今装坛子只看了一遍,很快便上手了。
托雷也想帮忙,不过很快秦峥看出他不是那ว块料,便让他去睡了。
一直到三更时分,十个坛子都装ณ满了,秦峥打了一个ฐ哈欠,准备要去睡了。
可是路放却叫住了他:“峥弟,我有话对你讲。”
秦峥去而复返,吹灭了油灯,两个ฐ人走到外面,坐在台阶上,吹着小风。
路放迎风坐在夜色中ณ,小镇的月光如水,洒在他刚毅的侧脸上,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峥弟,我并无成亲的念头。”
秦峥双眸微眯,望着那轮高远的明月,道:“为什么呢……”
路放道:“我没兴趣。”
秦峥闻言,叹息一声:“路大哥,秦峥希望你能幸福。”
他们这些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人,心底总是有那么一分伤痕,以及一些这辈子都无法走出的结。路放尤其是,比他们这些普通逃亡者的心结更重。
这心里的结多了,一层一层的都是疙瘩,每一个ฐ疙瘩上都染满了血泪,人就被这些疙瘩长时间压着,怎么能快活。
其实秦峥是多么希望,假如以前的那个路放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的这个路放应该学着去忘记,忘记各种伤痛,学着去做一个普通老百姓,学着去娶妻生子,过得一世安稳。
路放却道:“我现在这样,就很幸福。”
秦峥转首看向他,就着月光,却只看到那抹轮廓,紧锁的眉头,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型以及紧ู闭的双唇。
秦峥尝试着开口:“你不希望有个女人为你暖床叠被,冬日里为你奉上一杯热茶,夏日里为ฦ你做上一碗凉汤吗?”
路放闻言,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萧瑟沉寂:“我不希望,也不喜欢,更不会爱。”
啊?
秦峥摸摸鼻子,忽然不明白起来。
路放解释道:“闺中弱质,多为水性杨花之ใ辈,富贵之时可锦上添花,大难来时各自逃离,又有几个能够甘苦与共呢?这样的女子,我便是要来暖床叠被,又有何喜?”
秦峥僵了下,良久开口道:“总有不是这样的……”
谁知路放唇角却勾起一个鄙薄的笑来:“天下女子,都不过尔尔。”
秦峥垂眸,不再言语。
两个ฐ人正在这里说着话,忽然听得外面大声的敲门声,待开了门,竟然是秦家老三。秦家老三身上随便搭着一件短衣,见了路放,气不打一处来,抓着路放的脖ๆ子就粗声粗气地道:“姓路的,你可是害死我妹妹了!若我妹妹出了什么事,老子和你没完!”
秦峥见此,忙问:“发生什么เ事了?”
秦家老三怒道:“我妹妹跳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