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真一脸全不相信,“你别想哄我,从你们上中学时候开始相恋,我就一直都看在眼里的。”

“梅,你能不疼不痒说出这些,还不是因为你和司徒的爱情太过完美。若这件事生在你身上,我才不信你能ม真的这么看得开。”

伊斯特扑哧笑了起来,还是摆手道,

司徒文晋仍在浑然不觉地翻书๰玩。

“这个小混球要做的是更换整个半月板的他妈的大手术,在这艘天杀的破船上?想都别想。”

“这是他妈什么时候的事?”

早已降落的司徒文晋此时正在跑道上奔走指挥。八分钟时限正一分一秒地耗尽,而空中仍有十数架战机尚未降落。他知道玛洛斯ั号已๐损毁严重,不可能因为一两ä架战机而甘冒全舰覆没的风险,因而八分钟一过,内外舱门将逐一关闭,战舰执行空间跳跃,离开战区。他也知道伊斯特必会全力保护所有军校生的安全,因此,她的战机将会是最后降落的一架。

无线电å里顿时又是一阵“玩我”“坑爹”的哀嚎。

安妮捂住嘴巴,压住一声惊叫。

看着鲨鱼的血盆大口,皮尔斯ั觉得好像有点儿大事不好。

走进咖啡店之后,安妮才重又来了精神。小小的咖啡店干净优雅,唱机里放的是略带缠绵感伤的民谣,古旧的红砖墙上点缀着品味颇不俗的不列颠风景照片,精致的藤方桌上烛光摇曳,越往里走,昏黄的灯光越是柔和幽暗。在座的客人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皆是热恋的情侣。安妮不知道这家咖啡馆是不是“最棒最地道”的,但就“浪漫”这一条上,她给它打满分。

男孩挤挤眼睛,想是会意。

几天没沾枕头,谢元亨也是一肚子火气,但还是强撑出一个笑脸,“沈秘书,阿拉的事情下次再讲,阿拉这次是奉了指挥官的命,渠要问一问侬,玛洛斯12๐小时内可以筹集到多少现钞。”

玛洛斯所急需的确是一大批物资,因此博拉霍也不算是漫天要价。但她只有一个要求,玛洛斯必须付现钞。玛洛斯的账号早ຉ被叛军冻结,但ao413๑传来的最新消息称,过渡政府为了稳定经济,宣布原合众国货币๥还有一年的合法流通时期,因此,ao413愿意接受玛洛斯所支付的现钞。司徒永茂应该最清楚,他的玛洛斯ั是星际战舰,并不是一艘运钞票的镖船,一下子哪里变得出那么多钱๥。但谢元亨还是被老家伙们打到เ财务处来看看能ม凑出多少。

安妮似有点惊讶地张大了碧绿的眼睛,略一沉吟,ไ答道,“需要向天狼星方แ向折返,巡航度三天零十五小时可以到达。”

司徒永茂挥手让她稍息。正站在安妮身旁้的司徒文晋趁机向她斜ฒ后方退了半步,以减轻自己身高对这个年轻女孩子造成的威压。

听着她唠家常一样提起自己一直崇拜的大人物们,两个女学生看安妮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

伊斯ั特却听得无຀趣,拉着一郎便爬去参观更为机要的指挥单元。

从指挥单元正上方แ的格栅看下去,却见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洛曼诺军服笔挺地站在司徒永茂和卓奉安面前๩,一脸严肃,竟似在据理力争着什么。

“……原杏坛号成员和玛洛斯ั号成员不睦已经是公开的事实了,同是合众国海军将士,如果我们一味打压杏坛,只会破坏军心士气。如今玛洛斯ั号核心指挥层没有一名来自杏坛号的成员,而伊斯特少校被赋闲,更让舰上流言蜚语一片……”

司徒永茂沉吟不语,卓奉安却一脸讥讽开口,“伊斯特?她除了会开开飞机还有什么本事?更何况现在她连开飞机的本事也没有了。导航,通讯,战略๓,她会哪一样?想进核心指挥层?她凭什么?凭一张脸຀蛋?还是凭她臭名昭著的老爹?”

见卓奉安语气刻๑毒,金通讯官那ว广播员般的完美声线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长官何必将她说得如此不堪。伊斯特少校十二年来逆水行舟,她的每一分功勋,都要花费数倍于常人的努力……”

洛曼诺越说越激动,却见司徒永茂皱眉挥手,将他生生打断,厉声道,“洛曼诺少尉!上级长官没命令你开口的时候,最好把嘴闭上。”

洛曼诺不甘心地还要争辩,司徒永茂却喝道,“我听够了,不想被关禁闭就给我出去!”

洛曼诺脸色苍白,立正敬礼,僵硬地转身而去。

司徒永茂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轻揉眉心。指挥单元陷入长时间的宁静。

卓奉安打量了一下司徒永茂的脸色,从靠背椅上侧过身,低声道,“指挥官,我们若是向伊斯特那丫头放权,谁知道她不会由á此追查出当年的事情……”说着,他指指远处已经归位的洛曼诺,“伊斯特早已๐今时不同往日,此时舰上一半倒是她的故交旧友,她若想就此兴风作浪,只怕……”

司徒永茂却无所谓地一笑,“你以为当年的事情,她还全然蒙在鼓里?”

卓奉安脸色骤变,“她知道……她知道多少?”

司徒永茂却没有答话。

通风格栅上趴了许久的伊斯ั特此时胸ถ口烦恶,见一郎已经无聊地远远爬走,便也离开指挥单元,跟了上去。

十二年前,两届任期将尽的合众国总统罗远峤被爆出惊天家庭丑闻。以清正廉明、亲民爱家著称的罗远峤总统被指证有私生女在世,而这个私生女正是西点军校生梅弗儿?๣伊斯ั特。

有不知名的线人向报社提供了数十张伊斯ั特在西点军校狂欢酗酒违法乱纪的偷拍照片,而之ใ后伊斯特在杏坛号糟糕到无可附加的毕业成绩,更成了罗远峤滥用公权、为ฦ私生女牟利的不争口实。在媒体民意的沸反盈天之ใ下,只有半年就可以光荣卸任的罗远峤只得引咎辞职,而由此引的政治乱局,更是数年之后方才渐渐平息。

伊斯特顺顺当当做了二十二年孤儿,却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总统爹砸得很惨。这件事让自己险些被军校除名,而之后又被打到在军队最底层,经受了六年的折辱搓磨。同相恋五年的男友司徒文晋的苦痛分手,也生在这时候。

正如司徒永茂所说,自从看到那ว些偷拍照片,伊斯特便约略有所猜疑——几十张照片皆是自己的巨เ大特写,而同自己้日日形影不离的司徒文晋,却绝少在照片上出现。即便偶尔出现,也是极为模糊的半个ฐ背影,从没露过正脸。——十二年前๩,司徒文晋之ใ父司徒永茂由于在罗远峤丑闻中站对了队,从少将一跃升为ฦ中将;而当时在西点军校任职的卓奉安,也๣连升数级,从此仕途亨通,年纪轻轻便获得了文职将衔。

而丑闻爆出时正在杏坛号上接受毕业考核的伊斯ั特,战机被人屡做手脚,令她不但几乎没有毕业成绩,甚至差点死在杏坛号上。勉强毕业之后,更是被打到军人死亡率全军最高的中亚,西非等地进行艰难的维和工作,无数次命悬一线,九๡死一生。之后,竟又被调配到最苦最累的重金属运输舰和远洋科考船做长距护航。直到六年前同天狼星系的小规模热战中立下奇功,加上罗远峤丑闻的影响日趋减弱,伊斯特这才渐渐重回顶尖飞行员行列。

听到司徒永茂和卓奉安的一番๘对话,迷雾重重中的前尘往事,在伊斯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跟着一郎๰爬离中控室,伊斯特用力晃了晃脑袋,又歪着头使劲拍了两下,想要把听壁角听来的猛料é从耳朵里磕出来丢掉……未果。伊斯特懊ิ恼至极,暗暗誓,日຅后永不再听壁角。

18:oo

玛洛斯号第六层甲板,儿童活动室。

政宗一郎小朋友的将军梦,就这样被生生扼杀在了肉包子和炒肝的恼人气味之中。从儿童房储藏室的侧通风口爬出来之后,一郎嘟็着小嘴,兴趣缺缺,伊斯ั特却暗中放了心——看来一郎在玛洛斯ั通风孔道的探险,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将一郎送回管事阿姨的手里,又嘱๥咐维修工将储藏室的通风格栅用螺栓栓好,伊斯特便转过走廊,来到เ位于同层的玛洛斯号中ณ央图书๰馆。

不出伊斯ั特所料,合众国旗๱舰的图书馆果然配置豪华,不但有数百架顶天立地的藏书๰柜,更有宽敞舒适的阅读区,甚至还配置了一个小小的自助咖啡厅。

伊斯特蹑手蹑脚๐走进藏书区,果然在最深处的书架处找到เ了闺蜜孔真。

孔真踩在两ä人多高的取书梯上,抚着书脊,正皱着眉头一本一本核对索书号。伊斯特到เ的时候,正看见她在十几尺的高空上单脚๐踩着细窄的梯档,将身子倾斜四十五度,从书๰架最远的尽头单手拎出一本足有半张咖啡桌大小的厚厚工具书๰,借着书本身的重力甩出一条优美弧线,轻松把书重新า插入书架的另一侧。

孔真身材娇小纤细,可拎着那十数磅的工具书๰时,却举重若轻,上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是多年苦心修炼的结果。

伊斯特心中满是敬服。都说象牙塔里的学者肩不能ม担担手不能提篮,可伊斯特看来,学者的体力劳动强度绝不下于蓝领。两ä人煲星际长途电话粥时,每次听到孔真“这个礼拜还有半吨书๰要读,好暴躁”的抱怨,伊斯ั特都觉得烦扰自己้的那些庸俗的破事情简直不堪被提起。

看孔真周身上下的暴戾之ใ气尚未散尽,为免自触霉头,伊斯特悄悄退出藏书๰区,准备在咖啡厅坐上个ฐ把小时再去找她。丈夫出轨,加上心目中的爱情传奇轰然倒塌,孔真受的这个ฐ刺激着实不小。

伊斯ั特找了个小勺子搅咖啡,想要寻思寻思如何继续解劝闺蜜,却从勺子的光亮倒影里看见自己้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在通风孔道里上下钻了一遍,她此时满脸烟灰,头上也挂着蜘蛛网。拿勺子当镜子整理仪容,伊斯ั特不由得想起适才在通风孔道里听来的陈年秘辛。

卓奉安的担忧实属多余,因为ฦ他实在是高估了她伊斯特的野心,或者说是他错估了十二年的挫折磨砺对她所造成的影响。今天的伊斯ั特,早已不是卓奉安所认识的那个心高气傲、锋锐无຀俦的年轻飞行员。

三十四年前๩,伦敦贫民区孤儿院的嬷嬷们捡到เ一个女婴,并将她带回抚养长大。这个女婴被现的地名梅弗儿(mayfair)成为了这个ฐ孩子的名字,而孤儿院所在的区划伊斯特(eastend)自然成为ฦ了这个ฐ孩子的家姓。虽然同其它孤儿院的孩子们一样混迹于贫民窟街头,从小就志存高远的梅弗儿?伊斯ั特却没忘了勤奋苦读,终于在十二岁时被合众国最富盛名的纽约海因特女子中学选中ณ就学。

在海因特的六年中,伊斯特这个孤儿院出身的穷丫头,事事都定要压过班里的富家大小姐而拔得头筹;之后在西点军校的四年,她更是顺风顺水,无人能撄其锋芒。二十二岁之前的伊斯特,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用心用力,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不论是理想,还是爱情。

然而伊斯特二十二年来所殷殷经营的一切,却在那场政治□中ณ被尽数毁去。她也在人生中ณ第一次知道,在铺天卷地的惊涛骇浪之中,她原本引以为豪的执着与坚持,竟是如此微末得不堪一击。

在她刚刚被踢出军校,配到เ最混乱恐怖的西非战区的时候,伊斯特绝望地觉得自己遭受了世上最最不公正的待遇,是世上最最悲惨的人。

然而,在战区维和的过程中,看到公平与正义无法被执行,看到暴力与愚昧统治着世界,看到每日里成百上千平民在战争与贫困中挣扎和死去,伊斯特才逐渐明白,她自己所受到的搓折和创น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毕竟她在成长中ณ没有受到เ饥饿与死亡的威胁,她有机会受到最高等的教育,见到เ过五光十色的世界,还甚至拥有过最最奢侈的理想与爱情。

整整六年,伊斯特或在重金属运输船上同最底层的工人们同行同宿,或在最危险混乱的西非、中ณ亚与南美辗转,一次次行走于疯狂与死亡的边缘。她早没有了当初的自艾自怜,而旧ງ有的世界ศ观崩毁之后,她却在黑暗与泥淖中ณ摸索ิ着学会了珍惜世上每一寸的善与美好,并愿意用她微薄的生命来全力维护。

六年之后再见到她的人,都说是挫折逆境毁去了她的璀璨光华,而她自己却知道,这不过是因为她的灵魂不再被那个那个自大无知的自我所充斥。

此时的伊斯特,早不再厌恨那些曾经试图将她溺毙于政治涡流中ณ的人们。因为若没有他们带给她的磨砺,她便永远不可能睁开眼睛,放开胸ถ怀。

相比于十二年前那个锋锐无俦,恣情肆意的少女,伊斯特其实更喜欢今天这个温和从容的自己。每每想到年轻时候自己愚蠢糊涂的样子,伊斯ั特都想找家牛皮癣的小诊所,把二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彻底削去。但终还是舍不得,因为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切,也๣恰恰全都生在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