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

谭八爷就坐在那ว张桌子后面,一只手里不紧不慢地转动着两只大核桃,脑瓜皮子就像抹了一层什么油似的,像一盏灯一样闪亮。罗长今故意站在谭老太太跟前,开始表演起空手变鸡蛋的魔术来。他的双手在胸前像两扇门似的不停地交叉晃动,每次交叉过后,他的手指间就会多出了一个鸡蛋来。不一会儿,他双手的五指间就都各自夹了四个鸡蛋。老妇人看的欢天喜地,一个劲地鼓掌叫好,像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两个孩子把眼睛眯得像两道小弯月似的,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谭八爷转动着手里的核桃,不时频频点头称许。

罗长今站在帷幕后面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这个姗姗来迟的谭八爷。看来,就是这个秃脑袋的矮胖子让所有的人多等了十几分钟็。现在这尊弥勒佛正在李经理的带领下向自己的那排专座昂挺胸地走过去,旁边的那几张桌子后面的人,就像大臣见了皇帝一样,纷纷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跟他打着招呼。这个光头有时拱手还礼ึ,有时则只是点点头。场子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这一幕活话剧,仿佛这也是他们花钱来这里要看的表演内容之一。

另一位以单数名号打出名气的就是东城的陈三爷。这个ฐ陈三爷原来是雷四爷的大哥,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乱刀砍死了。尽管继承了陈三家业的雷四爷口口声声说要给陈三报仇,不过很多人都相信陈三其实就是被雷四爷——当时还被大家称为雷老虎——杀的。原因很简单,一山容不得二虎。陈三爷狠,雷老虎比他更狠。自从雷老虎当了老大以后,他的势力就越来越大,现在已๐经不限于东城了,半个北京城的非法生意都控制在他的手里,京城四霸之ใ已经非他莫属。

罗长今把头微微一转,扫了李老板一眼,随即又把头转向了台下,他的姿势没有变,双手仍然交叉放在胸前,脸上平静得像一湖秋水。李老板的心却砰地跳了一下。他恍惚觉得,就在罗长今刚才扫过来的目光中有一道像利刃一样的光芒一闪即逝。他不由得重新看了一眼罗长今的侧面。他看到เ了罗长今那闪亮、板正的大背头,那个鹰钩鼻子,那长长的鬓角,还有那铁青的下巴,特别是只深不可测的眼睛,见多识广的李老板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畏惧。

作为一家不入流的戏院的老板,没有京剧名角的坐镇,李老板只能凭着灵活的头脑和有时看似大胆的举动,使出怪招奇招,苦苦支撑着戏院。两年前,李老板曾经突奇想,在瑞祥戏院举办了一场中西搏击大赛,在京城着实引起了轰动,好多家报纸都做了报道,许多社会名流也都现身在他这个不知名的小戏园子里。当时看着爆满的场子,李老板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拯救戏园子的路子了。他捋着快要掉光的头甚至暗暗在想,自己快要谢顶的脑袋会不会也像交了好运的戏园子一样枯木逢春,再长出茂密的黑色森林来呢?

当历史的烟尘纷纷落下以后,当我们再次回过去的时候,我们无法判ศ断ษ当时的论战有多少科学色彩,又有多少政治色彩在其中,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在一片喧嚣声中,那ว些失踪的化石始终沉默不语,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3、美国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罗长今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握住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差一点就握不住。对方的那只大手虽然坚硬粗糙,但是宽厚有力,他甚至觉得对方แ只要一用力,不要说自己的手,就连谭八爷手中转动着的那两ä个核桃也都会被生生地捏碎的。

“哎呀,想不到เ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已๐经九点半了。”松开手之后,罗长今故作夸张地叫道。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块怀表,表壳已๐经打开了,上面的指针显示现在刚好是九๡点半。

“这位仁兄仪表不凡,连所用的怀表都是这么有气派。”罗长今啧啧称赞,接着他将手里的那块怀表递还给那个ฐ人。

那个人的胸ถ前果然已经没有了怀表。旁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显然吃了一惊,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向腰间摸去。

那ว个人却显得不慌不忙。“我想不是我的表快了,就是您的表慢了。我这里还差两分钟呢。”说着那人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的手里也拿着一只已经打开了表壳的、带着金色表链的怀表,那上面的指针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八分。

罗长今低头看去,自己胸前的金色表链也已经不见了。

两人同时哈哈一笑。

观众们却在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他们两个ฐ人交换回了各自的怀表。

“失敬,失敬。”罗长今手里托着一个证件,恭恭敬敬地递还给那人,“罗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原来您就是名震京城的神๰探骆大探长,罗某不知天高地厚,班门弄斧,还望骆大探长多多见谅。”

观众中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原来是神探呢……”

“原来他就是骆大探长啊。”

“怪不得……”

“好说,好说。”骆明山毫不介意地收回了自己的证件,“罗先生也是为了叫大家伙开开心,玩一玩,乐一乐,我怎么会当真呢。罗先生技艺非凡,骆某实在是佩服呀,佩服。”说着,他似乎无຀意地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右侧前几排观众中的一个影子。那影子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这位被称为京都神探的骆探长把香烟重新放进了嘴๨里,带头鼓起掌来。观众也跟着一起鼓掌叫好。在掌声中,骆明山扫视了一下分散坐在各处的手下,大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这一回,我到เ底是赢了还是输了?”罗长今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中琢磨着。自己拿走了对方แ身上的物件,但是,也๣被对方拿走了自己身上的物件,这样的情况自从他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管怎么说,我还多摸走了他的一个ฐ证件。二比一,自然还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