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他坐直了问。
“说吧。”他再次催促，并用左手在我腰上轻轻拍了一下。
见过周姐，使我感到很轻松，仿佛交代了自己，回馈了曾经关照我的对周姐有所歉疚的依恋。随后的日子，像高山上流淌到เ硬实平地上的小溪，一日复一日的流淌。我与隔壁邻๑居家也处得不错。在家里干完活，跑到เ隔壁玩一玩，帮助隔壁老阿姨再做一点家务。阿姨姓秦，老伯伯姓章，他们的大辫子女儿叫章小惠，年方二十五，我叫她小惠姐姐。二老有三个子女，大的两个儿子结婚了住在外面，有一个在加拿大，前年过去的。二老与老二的媳妇合不来，常在我面前念叨二媳妇的不是。“老二常受媳妇的气，别看他在外面挺风光。”
我们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吭声。仿佛被由男人身体引的某种气息所缠绕着、压抑着。“不，姐，没什么。”我喃喃地说。
我无法回答“那一半跑哪里去了”。那一半跑哪儿去了呢？在菜场就切割好的装在袋子里，我回家清洗之后倒进瓷锅里，小火炖着，不曾留意那一半在不在、全不全。“可能掉在锅里了。”我一边回答就一边起身。
他朝我望过来，我就走进厨房。他的妈妈问他在学校的学习情况，月考考得怎样。上周不回家，是不是就在校复习了。言外之ใ意，很不放心儿子。随后，母子俩钻进儿子卧室里不知谈些什么。
我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跑到国外大富豪家做佣人了，挣了好多好多的钱，返回家乡成了被人羡慕的富人，比杨叔叔之ใ流的有钱人还有钱。这个美梦是在拂晓时分做的，真是太美了，太过瘾了，无以言表。一个好兆头，幸运初露端倪，犹如老鼠的尾巴被人捉住了，我捉住了自己้幸福的尾巴——机遇的尾巴。
坐在那里实在无聊，我向正在喝酒的叔叔提出先回家。他想了想，起身走到阿姨ถ身边嘀ถ咕几句，回身对我说：“好，你先回去，我送你打车。”
“把它们挂上。”他一边含笑应承，一边把那些衣物一件件挂上，然后说：“好了，小孔，坐吧！”
杨叔叔家厨房很宽，围了大半圈不锈钢๐炉台。用具齐全，使用方便。三个ฐ洗菜池，两个大的和一个小的，不知小的做什么用的，在其他家没见过。围腰、袖套、洗碗巾等等用具一律挂在右手墙角一堵反向朝窗外的墙壁上，还有两副洗碗时戴的皮手套。阿姨很讲究，生怕把皮肉磨粗糙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还年轻，一个小姑娘，干到阿姨那个ฐ年纪，我的手一定难看得要命：粗糙的皮肤，布满黑色裂纹，冬天自然而然地红肿，像我妈的一双老手。
但他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厚重的包裹。又说：“被子吗，其实呀，家里都备着的。”
“哎呀，跑急了。”他满面通红地说。
我没怎么——心里有愧、有鬼。我与她共同享用了一个属于她的男人。不，换句话说，是她的丈夫背叛了她，从下午开始拥有了一个屋檐下的两个女人：一个ฐ成熟的，一个幼稚的。她有正版的优势，我有盗版的优势。我不是头一次面临这种窘迫的场景，但却是头一次紧张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是她的严谨气质和对丈夫的忠贞震慑了我吗？
迫不得已，我含混地回答：“阿姨，我想家了。”一句谎话，一句最好的漂亮借口，其历史堪比“诱奸”的定位。
“是吗？”阿姨ถ低头缩着脖子，抬眼询问。
“我想家。”我口气肯定地说。想家是真的，一点不假，只是依托在谎言之ใ下的真实。载体有问题，承载的对家的眷顾与对亲人的思念却是纯洁的。
“在家几个月了？”阿姨淡然地问。
“半年多了。”
“有半年了？挺快的。”沉默一会儿，阿姨ถ又说：“也该回家一趟。下周吧，下周你就回家看看父母，让你叔叔先买好票。”
我把脸埋在碗里，细细地咀嚼嘴里的米粒。轻微地点一下头。阿姨又问：“去你家有多远？坐多久的车？”
“四个小时，坐火车。还要转汽车。”
“汽车还要多久？”
“在山里，路不远，不好走，一个多小时。”
“那，不算远呀。”阿姨笑了起来。接着道：“瞧你愁眉苦脸的，下周看看，挑一个ฐ周末。。。。。。喂，你家那儿好玩吗？风景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旅游景点？——下周要是有空，我和你叔叔开车送你回家，我们也去散散心，带上杨涛一块。”
阿姨对人严厉，常常摆出一个大人的面孔，但在我回家的事上，却表现出积极的热情，让我感到十分羞愧。我很内疚，对不起阿姨ถ，我让只允许放进她身体的东西，随意地放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是一个小偷，卑鄙的偷情的小偷，很轻易地抹去了作案痕迹。现在，只有内疚与惭愧的情节留在我的内心，像酸的米酒浸入在血液里，附着在神经与眼神中。如果我控制得好，它们就掩埋在性格的套子里，沉入泥潭般的稀烂淤泥里，谁也不会踏入一步。试探，窥视，都将葬送自己而不是别人。
我与阿姨，我们都是女人，我们都漂亮。但我年轻，与男人的肌肤之ใ亲，可能没有她老道，她毕竟躺在叔叔的怀抱中已有一段时日了，有了爱情的结晶，但她对付男人，看管自己的老公，似乎并不比我高明多少。我有思想，有心计，缺乏的是历练。不过不要紧ู，对此我很有自信，唯一的是自己会对她生出了怜悯之心。这是我的本来面目吗？农村人的淳朴与憨厚就从根本上无法修正吗？像我那ว混酒喝的二叔，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除了乐于助人之外，别人一吆喝，为了一口酒跑得屁颠屁颠的，毫无保留的生怕自己้没在优美的文字上表露自己的心迹与本事。
我对阿姨说了一声：“谢谢！”
他们一家人，就连调皮捣蛋的杨涛，也时常把谢谢二字挂在口头上。
“谢什么，还没定呢！”阿姨说，“等你叔叔回来再商量。”
我起身收拾碗筷。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