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初望
“烦，不想做题，只想砍人！”许蔚在一旁大声抱怨，烦躁的挠头。
“许蔚，帮我讲讲这道题？”一个女生悄然来到身边，背对着我。亮光被挡了一截，我这才抬头。
他接过，迅扫了一眼，兴奋的拍下大腿，甩过额边的头：“大姐，加度的公式倒一下！”手指还配合的绕转，注视着女孩。
“恩，明白了！”那女孩儿没敢正视他的眼睛，羞涩的退开了。
我咧开嘴轻笑起来：“这叫讲题吗？sho个动作，搞个眼神，就能让别人懂？”
“烦，什么都懒的看！想吃东西！”他扔下手中的笔，颓然靠在椅背上。
我灵机一动，合上书起身：“走，出去吧！”
他迷惑：“不要耍我，我很脆弱！你还这样站着俯视我，自己้会觉的自卑！”许蔚开始坐直身子，漫无边际地唠叨起来。
我二话不说，粗暴的拉他起来，跨出教室，往楼下跑。正是下午的课外活动，熙攘的人声隐约透过窗子飘了进来。
来到偏僻的围墙处，我利索的撑上栏杆跃了出去，站在那边兴奋的问：“不翻吗？”
“做什么？”他不解的问，手却不自觉的抓上栏杆。
等他跳下来，我说：“不是饿吗？去吃好吃的！”
“你这么เ大胆子？”他玩笑的问
“你如果怕就回去！”我执拗的转身要往前走。他开心的追上：“怕什么，既然跳了就不怕，去哪吃？”
“当然是小吃街了，现在该上摊了。你很长时间没出“监狱”吧，给你放放风！”我边走边吹着口哨。
“想不到你这女人还挺疯狂！”他异常兴奋，拉起我快跑起来。
秋天的黄昏还不冷，但天黑得早，小摊上已上灯，黄黄的白炽灯泡照着滑嫩嫩的炸肉串，让人一见就有食欲。古旧木桌上漫着一层油蜡，上面摆着塑料小瓶装着辣椒之类的调料，风一吹，灯影摇动。
“吃这个吧！”许蔚摸出一兜饭票，只现了一块钱的硬币。
我也忙摸了起来，只有五块。抱歉的说：“忘记多带些钱了！”
他笑起来，拉着我到馄饨摊旁้：“老板，两ä碗馄饨！”说着又去摊的对面买了两ä个红薯坐到我身旁，拨起皮来。
我们谈笑着吃完，天还没有全黑，但云层很厚，像是要下雨。赶快往学校奔，路过校门旁的奶茶店，许蔚忽然停下来，用最后一个硬币买了杯奶茶，要了两支吸管，插上一支递给我。
“你喝吧，我已经饱了！”我把奶茶推到他面前。
他又插进一个：“一起喝总行吧！”他喝了一口，递过来。我笑着刚要喝。
“林殊曼，许蔚！”我们应声转头
“你们不上自习，在外面干什么？”班主任怒冲冲的走过来，见没有回答，阴沉着脸说：“跟我过来！”说着大步往教学楼的办公室走去。
“解释一下吧！”老师哐一声，将奶茶摔到桌上，吓得我们不敢抬头。“怎么出去的？课外活动要在教室自习，你们倒跑学校外面活动去了！”
“是我拉她出去的！”许蔚小声承认。
“是我想出去……”我解释。老师不耐烦的摆摆手，拿过一张长长的单子，递给我：“看看你们的调研成绩，虽说应届生刚考试会差ๆ些，但要知道努力。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跳墙出去喝奶茶！”他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心口里的火：“刚刚开了个ฐ班会，分析成绩，就你们不在，晚上家长会也不知道吧？”
我们惊讶的抬头，许蔚说：“我得打电å话给我爸！”
“行了，我通知过了！殊曼，你父母的电话打不通，你一会再联系一下，今天谁的家长都得到เ！你去吧！”他转头看看许蔚。
许蔚点头，望了望我先走出门。
“殊曼，刚ธ刚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你的挥不是很理想，你需要尽快调整！”他靠在椅背上，点起了一根烟，继续道：“刚开始，复读生排在前面很正常。不过你该努力了，学生会的事情不要做了，就一心学习，我也需要你这个ฐ班长的配合！”
我默默点头，看了看白色纸单上自己้的分数，确实糟糕透了，心里一阵酸。外面的风大了起来，刮着窗格子乒乓乱ກ响，渐渐听到了雨落的声音。
“今晚家长会前，班主任要做一个成绩分析表出来！”李戊辰边说边走了进来，同样拿着那份长长的成绩单，看见我在里面，稍稍一惊。
“老师，我父母有事，来不了！”我想起这个，忙跟班主ว任解释。
“你再联系一下吧，他们上次就没来，今晚如果家长签名册上还没有他们的名字，我就要上门拜访了！”他认真的说，此时电话响了。
我为难的低下头，李戊辰抬头看了看我，并没说话。
班主任接完电å话，让我帮他做分析表。这样的表我做了很多次，所以老师放心的把算好的数字给我，慌张走了。
我坐到他的位置上，拿出尺子，细细画起格子来。雨水敲打着木格子门窗，劈劈啪啪的响，风夹着湿气从背后袭了过来，翻动着手边的书页ษ。办公室静了许多。李戊辰走到窗边，把窗子逐一关上，又回到了办公桌旁，低头做着表。
我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猜测着他在做什么，却一直不敢向斜后面看。
“跑到外面喝奶茶？”李戊辰的语气很温和。我恍然抬头，愧疚的点头。他拿开尺子，用红色的笔小心的描着，微笑起来：“记得我高中ณ时，为了不考试，一人跑到เ铁轨旁้扔石头。火车呼啸而过，我坏脾气的将轨道旁้的鹅卵碎石拼命往车皮上投，出劈啪的声响，那时觉的很过瘾！”
我抬起头，放松下来：“今天的馄饨特别好吃！”
“哦？”他饶有兴趣的抬头刚要问，却被刺๐耳的铃声打断，我转头望了望李戊辰，他递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接。
“你好，李戊辰在不在？”那ว边的音色清脆，语调快冷漠，明显有火气，大概旁้边的李戊辰都可以听到。
我转头看他，他摇摇头，我会意，告诉她老师不在，她什么都没说就挂了，我索ิ然的扣了电话，回到位置上。
李戊辰转而面色严肃，埋下头，继续做他的文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说话，只有外面哗哗的雨声。
一阵香猛然飘来，我抬头，正好与一个ฐ漂亮的女人目光相对，她问：李戊ຘ辰有没有来？”
我站起身，没有转头看工ื作格子里的李戊辰，迟疑了一下礼ึ貌的回应：“他没有来，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拿着手中的笔，异常镇定。
她扫了我一眼，点点头，笑着说：“那你见到เ他就请帮我转告，我出差，孩子一会要接，要给我个电话！”满脸报复后的冷笑，转身大步走了。
李戊辰呼的起身，欲追出去，他额角的青筋不住的抖动，正要从身边过，我使劲抓住他的手，定定的望着他。
他惊讶的转头看我，我安静的说：“下雨了，先把孩子接回来！”
他注视我好半天，这是李戊辰第一次认真的看我。那时候我的心并不慌，只是想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让他平复。他挤出一丝淡笑，点点头，拿起雨伞，轻轻带门出去了。
我出神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在天台上念的诗，想起他转头后对我遥遥的笑，也许至今我都不明其意，但在拉住他冰冷手的那一刻，只想走近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深吸了口气，推开一扇窗，天已全黑下来，我伸伸懒腰，转过身满意的看了看桌子上做好的统计表，包括李戊辰的那份。班主任急慌慌的推门进来，满身的雨水，问：“表做好了吗？”
我点头，把他那ว份递给他，老师满意的扫了一遍，道声谢，开始翻抽屉里的本子，又从笔筒里摸着笔，牢骚的自语：“家里事也多，马上还要开会！”
我微笑的立在旁边
“对了，殊曼，你得告诉你父母让他们来啊！”他抬头告诉我
“我妈……”还没等说，他的手机就响了。
“回不去，晚上开完会再回去吃吧，你不用等我了！”他对电话的语气难得的温柔。
“老师……”
他挂下电话顺眼看时间，急忙的披上大衣：“我得先去教室，家长已经来了，你赶快让你妈过来吧！”说着不听我解释就拉门出去了。
我落寞立在门旁，无力的拎起电话，拨了号码，妈妈的手机关机。我打到单位，一个伯伯接的，和蔼的说：“小曼吧，你妈妈正在实验室，现在出不来，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事！”我挂了电话，拿起李戊辰那份表关门出来。
廊道里吵杂极了，家长们三三两两ä的从身边经过，我走到教室的末尾，透着窗子看里面，班主任正在跟几个家长交谈，那个白色的长单子被传来传去，我没有多看，果断的转身，往另一个教室走。
门口处，家长们和几个任课老师围在一起，谈的投机，外围的几个家长长长的探出脖ๆ子，一副焦灼的神情。我顾不上想自己，到处张望，想找到李戊辰，但他没来。我担心的站在暗处，紧紧盯着门。他们班的班长王青走过来，问我怎么เ在这，我笑笑扯起了别的。
这时，李戊辰急匆匆赶来，把雨伞迅的撑开，放到廊道旁，走进教室。残留的雨水顺着伞骨蔓延，像断ษ了线的珠子无序的掉落在水磨石地板上，泛着剔透的色泽。
他一进门，许多家长就围了起来，急切的问着这次考试的情况，他从大衣里拿出本子，微笑着让大家安静，走上讲台，摊开那一页，深深吸口气，认真的开始讲。
我站在暗处注视他，李戊ຘ辰的眉间仍然潜伏着淡淡的抑郁๗，额上的头有些湿，雨水顺着他俊朗的轮廓滑落，他的声音依然安静，只是我注意到他的手时不时摸着旁边的包，目光下有着某种不安。
我忽然会意，把做好的统计表递给王青：“李老师忘在办公室的，麻烦你递给他！”
正在认真听的王青稍稍一惊，拿了过来就往教室走。李戊辰接过，抬头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很快，目光流转，继续镇定的讲了下去。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他渐渐平静的表情，放心的笑了笑，转身下了楼ä梯。
他平缓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独自走在长长的廊道里，脚步声回荡耳边，忽明忽暗的声控灯在头顶ะ喘息，像我的心跳。走到门下，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幕，浓密的阴沉笼罩着校园，路灯下雨丝急促，风象洞窟里行走的魔怪，出骇人的叫声。我拉紧ู衣领，深深出了口气，低头冲下楼梯，往家的方แ向奔去，那天的雨很大很大……
我没有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