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大桥一家人就拿了锄头、篮子和麻袋到山上挖花生去了。我照例坐在门口,无聊地望着牵着牛上山放牧的牧童和阡陌间的行人……突然,吃团圆酒上的那个白脸青年走到我的面前。他明知故问:“吃了没有?”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自己进屋拿出一把椅子,在离我四、五米远的一棵苦楝树下坐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我想,他大概就是桥。大桥爸说他没去学校,难道他在读书?不,看他年龄至少有2๐5岁,他应该是在教书。

打这以后,大桥爸妈对我更加警惕了,进一步加强了对我的防范。大桥爸在门内安了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将门反锁上。我真的成了笼里鸟,瓮中鳖,无计可施。

一天晚上,我就试探着要大桥将家里的狗杀了。我说,我最怕狗,一见到เ狗,我就头昏眼花,心里难受。大桥说,狗有德性,杀了有罪。我装着撒娇的样子对大桥说:“你不杀狗,我就不跟你好。我就走。”大桥说:“杀了狗,你就不走吗?”我点头,表示是。大桥说,拉勾。我就伸出小指头与他拉了勾。拉完勾,大桥乐่得像个小孩子。

不到一年,木匠就死在自家床上。人们现,他的尸体上有几道非常深的爪印,由脖子一直延伸到腰间,屋里散出一种怪味。有人说,那味道就像是从古墓里散出来的。

不过,自从那辆警车从马路上奔过后,我的信心就大增。既然有第一辆警车从这里经过,那ว么就可能有第二辆警车或者政府部门以及其他什么单位的车辆再从这里走。只要有外面来的车辆从这里走,我就有可能找到เ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后来每次出去时,我就尽量地向马路边靠近,在马路边转悠。

大桥虽然智弱,但是基本农活他还是会干的,譬如摘豆子,他就比较利索,几乎与常人没有差别。

“晓娟姐姐也๣是一个女孩子,她去你放心吗?”没等我答话,秀秀就抢过了话头。她称我为姐姐,显然把我当成自家人了,我也感到亲切。

“哎,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边吃边问我。

过了片刻,女孩在背后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回头时,她将她的背包给我:“小姐,请帮我拿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接过包,说:“去吧。”

“这是由于国家太穷的缘故,并不是人为的不执行法律。它与村民因愚昧而置法律于不顾有本质的区别。”我试图说服桥。

“那好。我再问你,我们的法律不是规定,公民有游行、集会和结社的自由á吗?你敢去游行,敢去成立一个政党吗?这个跟国家太穷没有关系吧?难道那ว些不让你游行和结社的人也愚昧吗?我看不尽然。他们有的是出于一己私利,有的则是屈服于一种势力、一种习๤惯。”桥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几个ฐ捉迷藏的儿童以为他在与我吵架,都围过来看热闹。我感到无法说服桥,便不再作声。桥见一群儿童围过来,就冲他们说:“走,走,玩你们的去!”

孩子们吼着闹着跑开了。桥回到椅子上坐下,默默地仰头望着天空,半天不说话。微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几片半黄的叶子落到เ地上。

桥没有答应帮我报警,让我感到非常失望。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轻轻地哭泣起来。

“我理解你的处境和心情,但是你也要理解别人的难处。”桥走到เ我身边,像是在安慰我,更像是在自我辩解。

“难道我就只能认命,放弃自由á,在这个穷山沟呆一辈子?”我突然站起来,冲桥吼道。桥被我的举止吓了一跳,但他马上镇定下来,轻言轻语地对我说:“在这里呆一辈子的,你既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桥告诉我,陈家寨这一带是有名的穷山沟,姑娘都削๦尖脑壳往外嫁,外面的姑娘又不愿嫁进来,一些在周边找不到เ媳妇而家境又穷的人只得打一辈子光棍,家境好一点的,就攒几个钱,到外面去买一个媳妇。村里那ว天帮大桥家看管我的翠就是被拐卖过来的。翠刚来时,也跟我现在一样,拼死拼活地往外跑,后来生了孩子,就不跑了,再后来还回了娘๤家,现在她与娘๤家人有往有来。

我警告桥,我不翠,永远也不会成为翠!桥说:“当然,你跟翠不一样,你有文化,有知识,所以你比翠更痛苦,也๣可能比翠悲惨。”在这种环境下,我最不想人知道的真实身份,尤其是不愿让人知道我是大学生。所以,忽然听到桥说我有文化、有知识,我便有些心慌,想说的话也不知道说了。

虽然桥不肯帮我,但是通过这么一次推心置腹地交流,我觉得桥还是比较可靠的人,或者说是村寨唯一能够进行交流的人。我现,桥其实并不是不愿意帮我,而是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慢慢地,我完全把桥当朋友了,甚至将自己的逃跑计划毫不隐晦告诉他,让他参谋或提供帮助。但他每次都摇头表示行不通,并告诉我原因所在。

再后来,我渐渐地对桥有一种依赖的感觉,希望双休日马上到来,好与桥聊一聊,解一解心中的郁闷。桥也๣善解人意,每次跟我在一起,天南地北地尽聊一些让我开心的事,千方แ百计让我忘却目前的处境,从不问我的身世。

然而,不论怎样,我总忘不了我的处境,忘不了我逃跑的计划。我得依靠和利用桥,实现我的目的。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桥像往常一样来陪我。等村里人都到地里去了后,我就起身向村后走去。桥也不阻止我,掉在我身后十来米远跟着我。我假装要逃的样子,快步向村后的山上走去。桥慌了神๰,冲我喊道:“陈阿妹,别犯傻,你跑不掉的,村前村后都是人,他们知道你要逃,会打你的。快回来。”我转过身站着对桥说:“除非你肯帮我,否则,就是被打死我也๣要逃。”桥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就朝我点了点头,并招手要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