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修脸色微变：“你将元生交出来，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陆子修绕着他转了一圈，边踱步边打量他，最后负手立在他面前，笑道：“元生胆小，也不比你如此镇定自若，你从进这座院子起，就始终未曾惊慌过，你说你是元生，当我傻子么？你潜伏在丞相身边所图为ฦ何，与我无关，我只希望你老实交待，元生此刻身在何处？”
皇帝目光沉沉，的确是气得不轻，重重将奏折仍在一旁。
王亭听得一脸莫名，瞪着眼茫然地挠挠头。
太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道：“嫌弃！”
王述之惊诧地看向永康王：“太子这是……”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前面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片林子，太子瓮声吩咐道：“林子边上冷，我们往中间走走，说不定能避避风。”
“放心，烧不着。”王述之笑了笑，回头走到司马嵘身边，“晏清快替我写一封信，稍后我叫人送去永康王府。”
司马善面露犹疑，抬手挠挠下颌，正想着要不要找个闭关之类的借口，便听他笑道：“景王可是想拒绝下官？”
司马善笑容顿了顿：“啊……二弟他此时正在山中养病，谢大人当真要见他？”
女子咬紧下唇，心知这丞相不是自己能妄想的，便不再多，垂眸应了声是，满脸失落地退了下去。
那女子抬起水润润的眸子看着他，心有不甘，咬了咬唇：“夫人有交代……”
王述之似个无赖一般，紧紧拽着他的手不放：“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王述之ใ急忙将他的手按住，随即握紧，不让他再动，问道：“身上的伤好了？”
“救……”夏永思顿觉透不过起来，面色涨得通红，双脚在地上乱蹬，双手慌乱ກ地拉扯颈间的束缚。
夏永思愧道：“的确是依计行事了，只是没料到丞相竟能逃脱，此事是在下大意了，以为丞相是个ฐ文人，单凭两名护卫极难脱身，没料é到他却是个身手利落的……”夏永思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在下一直想向太子请罪，奈何被叔父勒令滞留在此，便写了一封信，烦请阁下代为转交。”
王述之走过去，将他手中的帕子接过来，笑着朝他挥挥手：“你出去罢，交给我便是。”
“先稳住京中局势再说，至于太子，待我见过永康王再做定夺。”王述之微微俯身将手绕到他胸前，呼出的气息带着微热，轻轻拂过他颈项。
夏知章长长叹息：“我困在这小小地界做太守做了这么เ多年，几乎被朝廷遗忘，你不也常郁郁不得志么？民间都说王与马共天下，不投靠王氏还能投靠谁？投靠朝廷？朝廷几时记得我们！”
“是。”
天地间已是一片银白，二人立在船尾如同雪人，王述之脱了自己的衣裳将司马嵘裹住，抿紧唇未再开口，只定定地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再无笑意，见他面色愈苍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却不小心留了一道血痕，又急忙拾袖擦去。
剩下的护卫转头见船舱里进了大半的水，急忙奔过来查看，迅速脱下身上的衣裳去堵渗水处，接着跳入水中，扒在船舷上往外舀水。
“呃……”陆子修抬眼，探究的目光落在司马嵘的脸上，见他神色镇定，忙恢复笑容，“下官略有些吃惊罢了，想不到短短数月不见，晏清的画艺已精进至此，倒不算辜负丞相的题字。”
王述之垂眸端详，大加赞赏，笑容满面地挥笔题字，最后笔锋一收，将画提起来吹了吹，倾身送到陆子修的面前，笑道：“难得如此尽兴，这幅画便赠予左梧兄以作留แ念。”
丞相昏迷的消เ息火速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๕，当夜不知有多少年轻女子夜不能寐，接着，丞相转醒的消息再次传出去，面露愁容的女子们又重展笑颜，不过一个昼夜的功夫，京城上空竟变天似的忽阴忽晴。
王述之ใ心满意足：“枯躺着实无趣，晏清既会抚琴，不妨奏一曲子给我听听。”
司马嵘忽地生出几分愧疚，仍旧硬着头皮道：“丞相待小人很好，小人并未有寄人篱下的委屈。”
司马嵘不知如何应对才合适，便干脆沉默。
来的都是朝中一些依附王氏的老臣，好在他们还不知晏清是谁，闻只是愣了一下，倒是旁边一些幕僚将目光投向司马嵘，盯着他刚脱下的鹤氅打量一番，神色意味不明。
王述之见他不肯说，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唉……”
司马嵘肩上一紧，抬眼直直撞进王述之含笑的瞳眸深处，只一晃神的功夫，地上的灯笼让雨水浇灭，面前那张脸瞬间陷入黑暗中。
半夜，司马嵘睡得迷糊之际，隐约听到屋檐上敲起了雨点，猛地清醒过来，起身借着昏暗的夜色可以看到窗外一片修竹的影子正随风摇摆，出沙沙声响。
王述之却笑若春风拂面，再次拱手深深一揖：“臣告退。”
司马甫眼角抽得厉害，怔了半晌，见他不断摇头叹息，才堪堪回神，清咳一声，黑着脸道：“丞相之有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朕明日就下旨命丞相府修葺屋宇，想必不会有人胡乱ກ猜测。”
“哈哈哈哈。”王述之收回目光，提起酒壶，“来，陪我喝一杯。”
王述之却是听得一愣，拂袖指指桌上酒菜：“快吃吧。”
司马善更加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争论诗作，举杯往嘴边送，倒了倒现是空的，忙对司马嵘招手：“酒呢？”
“我自己不长手么？”王述之轻轻一笑，神似先前去茅房捉人的不是他自己。
司马嵘：“……”
“那是丞相呐！丞相今日竟然未乘马车！”
一切准备妥当，王述之拽着司马嵘登车，路上一直冷着眉目，显然是在心中ณ思索良策。
王述之将旁边蹙眉思索ิ的司马嵘一把拽起，拖着他便往内室走：“快替我更衣！”
司马嵘没伺候过人更衣，目光转了一圈才找到他的紫色常服，应了声“是”，便走过去端起来送至他面前。
司马嵘有些傻眼，昨晚还见他风流倜傥气度从容，怎么一转眼就跟后面缀着讨债鬼似的？
“话、话传到เ了，丞相也点了头，可过了晌午他就说要去游秦淮河，小人再三提醒，他只说不记得，小人无法，只好随他去了。”
等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威严十足的怒喝声：“丞相呢？他去哪里了！”
司马嵘一怔，迅速退出他的臂弯，抬了抬下颌，不咸不淡道：“丞相慢慢看，看完便回去歇着罢。”
自那晚沐浴过后，司马嵘似乎又恢复了冷静，王述之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模样，眼底流动的笑意渐渐有些凝滞，抬手捏着他下颌，沉声道：“你可是信不过我？为何迟迟不愿以真面容相对？”
司马嵘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给丞相看过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王述之蹙眉看着他，“晏清，你一向循规导矩，可是觉得我也需要那么正经一回才能ม叫你相信？”
司马嵘愣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王述之幽沉深邃的眸子里绪渐浓，按着他的肩，神色认真，嗓音低沉：“晏清，我喜欢你，我不会娶妻生子，只等你心甘愿接受我的那天。”
司马嵘面色微变，脑中ณ嗡嗡作响。
“句句肺腑之。”王述之ใ紧紧盯着他。
司马嵘深吸口气：“属下何德何能，将丞相逼得如此正容……”
王述之在他眉心亲了亲：“你未曾逼我，是我在逼你，我希望与你坦诚相待，盼着你接纳我。”
司马嵘眼底起了波澜，顿了顿，低声道：“我就是这张脸。”
王述之ใ微挑眉梢，不再开口，只细细打量他神色。
司马嵘轻叹一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与元生相貌相同。”说完退开半步，抬眼看着他，“丞相相信么？”
王述之大为ฦ惊讶，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敲门声。
隔着一层门板，裴亮恭敬道：“丞相。”
王述之顿了顿，无奈一笑，转身将门打开。
裴亮没料到门开得这么เ快，有些惊讶，一抬头见两人都杵在门口，吓一大跳。
王述之皱着眉头，颇为嫌弃地看着他：“何事？”
裴亮听出他的不耐烦，心里顿时亮如明镜，不由一个头两个大，忙恭声应道：“永康王自称病重，拒入京城，想必消息明日便要传入皇宫。”
王述之沉默片刻，点点头：“嗯。”
裴亮急忙告退，颇识相地火速离开。
王述之ใ转身朝司马嵘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踱着步子叹道：“永康王果真老奸巨滑，看来是不能指望他来京中搅混水了。”
司马嵘想了想，点点头：“如此也好，永康王不好对付，不来我们也省心。”
“皇上恐怕会再派信得过的人去探永康县，我得拦住他。”王述之说着走到他面前，正色道，“不如今夜我就留在此处，与你好好商量商量。”
司马嵘眼皮一跳，抬手就将他推出门外，干净利落地关门落栓，隔着门道：“丞相英明，定会想出好法子的。”
王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