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眼前的宫女,道了一声:“可。”
……霁颜宫?殿中ณ的一众宫人都是一愕。从皇帝登基那天起,他就没踏足过霁颜宫。亦没有其他嫔妃在那里随居,只苏贵嫔一人住在那儿,空顶个一宫主位的贵嫔名号
皇帝在成舒殿里等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听到宦官进殿禀道:“陛下,苏贵嫔到。”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满面焦灼的折枝,蹙起眉头:“怎么เ了?”
她压抑着自己的心惊,等着皇帝的反应。只求他回一个“可”字给她,若不然,她岂不是要维持着这个拜姿跪到晕过去……
她只觉自己的一生都在一个她无力改变的诅咒里
实在头疼。
“徐幽。”他低沉一唤,身旁的宦官一揖:“陛下。”
皇帝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给朕传宫正女官来。”
“陛下大安。”宫正司的掌事女官张氏入了殿,恭谨一拜,便见皇帝挥手屏退了一众宫人,似是有什么大事要问,一时难免有些心惊,垂眸不言。
“张氏。”皇帝凝视着她,思量着开了口,“朕记得,你是……齐眉大长公主ว荐来的人,是不是?”
张氏一叩首:“是。”
“所以你和苏家很熟络?”皇帝ຓ似有一丝笑意,听得她心中ณ微惊,未及答话便听他又道,“那和苏贵嫔呢?”
张氏一颤。定了定神,徐缓道:“奴婢只在宫正司做事……未曾……”
“朕要听实话。”皇帝的口气慵懒โ,却让她清楚地察觉到那一阵冷意。
张氏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从先帝在时就坐到宫正这个位子上,如今七八年了。因为一直秉公处事,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心虚——她确是与苏妤私交甚好,不仅是因为齐眉大长公主有交代,更因她自己觉得苏妤的处境实在可怜。
她不知道日后还会发生什么เ,皇帝却清楚在自己的上一世里,她是如何的下落。
那是在他以铁腕扫清了苏家的最后残存的势力之后,要问罪苏妤,头一件要提的就是她当年戕害皇裔。是这个张氏拼死了要护苏妤,甚至全然不理会他的意思朗朗道出苏妤不会戕害皇裔的若干理由。虽是红口白牙口说无凭,还是让众人心里添了个ฐ疑影。
于是苏妤没死,她却死了。
贺兰子珩相信,这一世,她也会护着苏妤的。
“陛下。”张氏终于重重叩首,口吻坚定,“是奴婢受齐眉大长公主之托暗中ณ照顾苏贵嫔,贵嫔娘娘并不知情。”
果然,面对他的逼问,张氏把苏妤择得干净。
张氏似乎听到皇帝松了口气,未敢抬头,听到他说:“那好,你把当年苏贵嫔戕害皇裔的事给朕重新提起来。”
什么?!
皇帝在她的惊惶中续言说:“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要让六宫觉得,这事兴许不是她做的。”
“……诺。”她刚犹豫不决地应了一声,皇帝ຓ又道,“此事你也要实实在在地给朕去查,朕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张氏几乎窒息。真相?他为何突然又对那件事起了疑心?
疑ທ惑之下一时愣是没敢应声,却听得皇帝又道:“你不是有心还她个清白么?这次就循着你的心思去查,你能查到足够的证据,朕就还她清白。”
君无戏言。
张氏按捺着心惊郑重一拜:“诺,奴婢遵旨。”
还苏妤清白,这本是他心知必做的事,一时却拿不准如何重提才合适,如今蓦地被苏妤提醒了即将大婚就顾不了那么เ多了。总之先提起来,一来早晚要做到,二来她的罪名如被认为ฦ有了冤情,突然说不想立新后,也能得到一部分朝臣支持
张氏告了退,徐幽回到殿中看皇帝ຓ是否还有别的吩咐。皇帝沉吟须臾,又道:“传沈晔。”
徐幽连忙应了声“诺”。
沈晔是亲军都尉府的校尉,上一世时,这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他不需要去考虑沈晔是否乐意帮苏妤,他只要吩咐沈晔照办便是了。
“陛下。”沈晔入殿后一拱手,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刚ธ毅。皇帝半句过渡的话语也没有,开口即道:“朕要你办件事。”
“但凭陛下吩咐。”
他习惯于照办皇帝的每一道旨意,这一件却让他惊讶而惶恐,皇帝说:“你知道朕要大婚了,六礼已过两步,下一步纳吉,朕要无论如何都是‘不吉’。”
沈晔短促地吸了一口冷气:“陛下您……您如此是……”
“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帝口气平淡,“去照办。”
“可……”沈晔犹豫道,“那可是……太庙。”
“朕知道。”皇帝的语气仍是毫无波澜,言罢就淡看着他,直到他硬着头皮应了一句:“诺。”
皇帝让“纳吉”时的占卜无论如何都是不吉,说白了,就是要让他在太庙动手脚
苏妤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梦。
梦里她看到……好像是皇帝与窦绾昏礼的那日,章悦夫人在蕙息宫里冷笑着让宫人去请她。却不是去蕙息宫,而是长秋宫。
到了长秋宫椒房殿,宫女躬身请她自行进寝殿,她虽有疑惑却不敢不照做。
她看到榻上放着一套礼服,乱ກ七八糟地堆在榻上,殿中却再无旁人。不明就里地四下望了一望,她就不敢多留แ地退了出去。
退出这本该属于她的椒房殿。
但她在殿门口被宫正司的司正荀氏拦住,荀氏向里看了一看,冷冷问她:“贵嫔娘娘在这里干什么?”
然后画面一片混乱ກ,她什么也看不清、亦听不到เ自己答了什么。再回归清晰的时候,已是荀氏拿着那套礼服出来见她,她这才瞧见礼服上被剪刀剪开的两道口子。
接着,荀氏二话不说就押她去见了皇帝。
最后一个画ฑ面,是皇帝一掌掴在她脸上,大骂她:“妒妇!”
苏妤猛然惊醒,梦中ณ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的心惊、她的无助到现在都清晰地感觉得到。
甚至是脸上火辣辣帝。
她抚着胸口缓了好久ื,才扬声唤道:“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