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阮家,却发现屋里的情形不大妙。阮红兵、陈露两ä个人坐在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四只眼睛瞪着,都不说话。阮大可则ท仰靠在沙发上,微闭二目,对那ว一男一女睬也不睬。“你们这是——”莫小白笑了一下,试探着问。阮红兵和陈露见到เ莫小白,眼神里掠过一阵惊喜,两人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地站起来,阮红兵一脸苦相,看看老头子,朝莫小白无奈地耸耸肩膀。陈露将莫小白拉过一边低声说:“我们想给小邈转个重点小学,谁知那个ฐ校长愣不开面,咱和他又不熟,就僵在那儿了。这不,想求老爷子给说句话,可是——”她朝阮大可那里努努嘴,便示意莫小白给劝劝。阮红兵也拿眼睛一个劲地撺掇他。他看看那边石佛样闭目养神的阮大可,心想,虽说阮大可极其厌恶这两口子,但自己是一定要帮阮红兵和陈露的。他知道,宁可眼前惹他不痛快,但过后老头子心里必得存一份感激,因为自己是在帮他儿子解难,或者说是在帮他孙子迈人生的一道台阶。莫小白将其中的利害看得很清楚。他走到เ阮大可身边,笑嘻๵嘻地说:“叔,走一趟吧,不过是个小孩子上学的事嘛,也๣不碍什么大原则,你看我哥和我嫂子真的为难了。”阮大可巴不得莫小白说这句话,其实他心里早ຉ想起身去办这件事了,自己大孙子的事还能消เ极怠工?只是在那两口子面前๩放不下架子,故而三个ฐ人一直坐在那里僵持不下。阮大可睁开眼,横了那两口子一眼,说:“凭你们俩那副德行,就算把小邈送进神童学校又能怎样?”说完起身大踏步地走了。阮红兵和陈露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沮丧。莫小白笑了,对那两ä人说:“等着吧,老爷子已经替你们摆平去了。”两ä人惊喜地说:“真的?”马上又都摇头,“不可能。”莫小白十分肯定地说:“错不了。老爷子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他要是不同意,就不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两ä句,准得一通臭骂。”阮红兵歪头想想,觉得有理,便朝莫小白抱抱拳:“兄弟,你行,哥服了。”陈露也向他丢个媚眼儿,然后两ä口子抱着老大的希望走了。

王绝户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心思已飘游到เ了哪里,竟自言自语似的讲起来:“咳,我这一辈子沾的东西多了。星相医卜,诗书琴棋,都鼓捣些。自然,命理是用心最多的,那里面的门门道道,枝枝杈杈,我都想看个ฐ究竟,六爻啊,大小六壬啊,四柱啊,风水啊,奇门啊,包括各种相法,什么เ都往里钻,这其中ณ,我于六爻着力最勤,用心最苦,所得也๣就最为精深。我研习๤六爻那ว会儿,最喜野鹤。回头看来,世上命书泛泛者多,正须审慎择之,方不至误入歧途,若说起看六爻,自当从野鹤老人入手,野鹤一生精熟ງ六爻之术,尤其在活法机变处,那些泛泛研易之人远不能及,远不能ม及啊。”

陈露听了经过,对妇人说:“算了,他能懂个ฐ什么。”便一手抱着丢â丢,一手拉着傻哥进到店里。大约是小时遭遇了种种不幸,教陈露内心对弱者一直存有同情之心。她告诉傻哥:“别再看女人家喂孩子啊。”傻哥仍觉委屈:“我就是想吃奶。”陈露左ุ右看看他,见整个人已脏得不成样子,拿过一块湿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污秽,又用梳子梳理那团乱麻似的头发,一边告诫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傻哥很乖,一一地应着。忽然,傻哥冲陈露认真地说:“以后我再也不想吃奶了。”陈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那天蒋白风为什么打你嘴巴?”傻哥小声嘟็囔说:“我在他家门口看见他妈沈秋草了,我——我想抱抱。”陈露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这要是好好儿的,不也一样娶ດ媳妇生孩子?”傻哥一脸的忧郁:“我也要娶媳妇,跟你一样的。”傻哥的话如童言般无遮无忌。陈露望着那张丑脸຀,叹息着,一时无语。她想,这也๣是个有血有r的活物儿,不是一具只知吃喝拉撒睡的皮囊啊。唉,在别人眼里,傻哥是蝼蚁样的人,可谁知他心里也有凡俗的欲念呢?看看拾掇得像回事了,陈露说:“快回家去吧,见到那些淘小子绕弯走。真是的,将来怎么办呢。”

这天陈露和魏老二在杂货店里正说着生意,忽然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两人一看乐了:那ว不是丢â丢吗?陈露赶紧过去把丢丢抱进来,又摸又亲的,问在跟谁一起玩,丢丢说和傻哥。魏老二对陈露说:“多疼人的孩子,你也算是她的干妈,怎不放在身边照管着?你公公一个半大老头子怎么能照管好呢,阮红旗又是个吃凉不管酸的。”陈露叹口气说:“我倒是想养,可人家得同意呀。”魏老二说:“孩子有当干妈的照料是好事,谁还能不同意?”陈露用脸຀腮贴着丢丢跑热了的红脸蛋,说:“他爷爷和红旗๱都拿她像心尖一样的护着,舍得给我吗?”魏老二说:“也是。”就去给小东西拿零食。丢丢见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分硬币,说:“我要买຀只泡泡糖。”陈露笑着接过硬币,说:“咱丢丢可不是一般的顾客,小小的人儿,经历可不少,又是个福相,能给咱小店带来吉利ำ呀。”便教丢丢接过魏老二递来的两块泡泡糖,一本正经地收下那枚硬币,却找还她一枚五分的,说:“这是找给丢â丢的钱๥,装好了,以后还来买呀。”见丢丢跑出去了,魏老二说:“你跟你公公说说看,没准儿能成呢。”就一个劲地撺掇。陈露有些活心了,说有机会试试看。魏老二去找人打麻将了,只剩陈露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她想,这事要真能成,可是三全其美。一来,她原本就喜欢这孩子;二来,抚养遗弃的孩子,可以转变一下小城人对自己的不良印象;三来,阮大可对丢丢这么上心,那么对小东西的将来就不能ม不有所交代,这交代从何而来?当然是从乾坤混沌汤上来。她越想,心里越像给什么抓挠似的,恨不得阮大可一口就答应了她。但冷静之ใ后,她又觉得这件事前景极其渺茫。

近些日子,阮大可心里一直毛毛躁躁的。徒弟莫小白在那ว家中ณ医诊所实习,五天八天的过来看他一眼。红旗白天忙上班,晚上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在干什么เ。沈秋草始终不露面,不但她不露面,还把小丢â丢哄了去,眼下这小东西是只知有“奶”,不知有“爷”。又赶上李雪庸这阵子穷忙,王绝户在红梅饭店坐堂占卜,他阮大可一时间竟没个ฐ说话的人了。

蒋白风带着胖子坐着镇政府那辆奥迪,绕小城周边悠闲地转来转去,冲着云峰山的一带山峦和云雾里那ว苍鹰样的最高峰指指点点介绍着,胖子厂长就打哈欠,一对肿眼泡要睁不开的样子,说:“这地方好啊,弄套别墅住着,青山绿水的,还不就是个吃喝玩乐?人活一回呀。”蒋白风不接他这个茬儿,只冲他龇牙一笑。又到月明湖岸边走了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蒋白风说:“今天午饭咱就在一家平常小店里吃,也๣许乡野小菜更有风味。小店老板娘号称小城一枝花,别看人已๐经四十出头了,那可是——哎,老兄,这方面你是专家,看了就知道了。”胖子一听来了精神๰,就问是些什么名目的乡野小菜,老板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待蒋白风开口,又卖弄起他那些个美食指南和女人经来,一套一套的。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讲他这些年吃酒店的种种口福和艳遇,直说得满脸油光可鉴。蒋白风为ฦ他嗯嗯啊啊地凑趣。两个人就说相声似的你逗我捧,一路驱车,直奔红梅饭店而去。到了饭店,那几个镇领导已在雅间候着。

阮红兵这会儿对这娘๤们儿实在不感兴趣,就岔开话头和她说起开店的事。

阮红兵坐下一看,牌早ຉ码好了,就笑笑拾起枣大的色子,捏在手里慢悠悠地捻一回,然后朝那牌墙当央抛去,色子就如陀螺一般滴溜溜转,转了十多圈才又回到เ原地停下,一圈的闲汉齐齐地喝一声彩。另三个ฐ也丢了一回色子,却不及阮红兵的好看。找罢庄家,还是阮红兵的,便又滴溜溜的耍着花样掷两次,合成七个点,阮红兵望望坐对家的潘凤梅,笑着说:“七穿呀,瞧咱俩这缘分。”潘凤梅穿了一件大红的碎花紧身小马甲,绷得个前胸鼓溜溜的圆,回骂道:“美的你!小心老娘再泼你一头臭泔水。”阮红兵忙朝她抱拳作揖。闲汉们就跟着怪笑。

老婆子见女儿不在眼前๩,悄悄地叹道:“你们这一老一小,一个越老越招风,一个眼看快成老姑娘烂在家里了,也๣不知道着个急,真教我c心。还有那两个祖宗,唉!”阮大可还是有点发蒙,就问:“那两个祖宗又怎么了?”老婆子拿手指指西邻的阮红兵和陈露那儿:“就你那两个祖宗,这一半年来男的整天抱着酒瓶子不放,跟灌大眼贼儿似的,女的也甩腰掉胯ç的到处疯去,那日子好像明天就不过了似的。”“为什么เ呀?”“人家说了,这秘方早晚一卖就是个大价钱。哼,还不是指上了你那ว棵摇钱树?”“他们指上了?我他妈不卖!再说,就是卖了我他妈也๣不给他们呐!”“你还有大孙子呢,能一毛不拔?”一提大孙子阮小邈,阮大可没词了,张张嘴๨,一时间无话可说。

现在老婆子这么一问,他心事重重的只是发愣。吃饭时心里仍是闷。看着丢丢在起劲地吃,他情绪好了一点,就和丢丢说闲话儿:“丢â丢呀,这个ฐ世界的人都忙着捞钱๥,找乐儿,单单把你给丢â了。”丢丢看着他,迷惑不解:“我没丢呀,我还好好儿的喝粥嘛。”阮大可一愣,忙笑道:“对,没丢,没丢â,咱丢丢怎能ม丢â呢,全世界ศ的人都他妈丢光了,死绝了,咱丢丢也丢不了。”丢丢â就笑了,把那粥喝得满脸都是。喝过粥,丢丢又想起吃零嘴,就从衣袋里掏出一粒糖豆,却使劲儿朝阮大可嘴๨里送。阮大可看见那ว小手,那糖豆,笑哈哈的,伸过头拿嘴巴噙住那ว豆,甜甜地嚼着,然后咕噜一声咽了,把个ฐ丢丢â逗得咧开嘴咯咯笑。眼前๩这小东西,教阮大可心神为之一爽,郁闷顿消เ。

下课的钟声打断了阮红旗๱的遐想。麻子早已结束话题๤,正专心一意地看物理参考书。刚刚在课堂上打拼的教员们纷纷走进来,洗手的洗手,喝水的喝水,还有的在骂街,嫌如今的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太难弄,骂孩子王真不是人当的。阮红旗๱的思想就又回复到充满烦恼的校园生活中来。

阮红旗不再觉得麻子的草鱼有多么可笑了。她竟奇怪地觉着,麻子是个“大人”,而麻子所谈论的那些人,包括老爹在内,都是木偶样走来走去的“小人儿”,又或者说,麻子是个棋手,而他所谈论的那ว些人都是棋盘上的一个个棋子,麻子对眼前的棋局是了如指掌的,他可以看出每一个棋子的用途与走向,然后随心所欲地拈起其中ณ的一枚,放到他想放的地方,那样子又是那么气定神闲。嘿,这麻子,当初竟看不出。不过,现在的阮红旗,也๣不是说对麻子产生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更谈不上旧情复发,因为压根也不存在什么旧情。她说不好自己的感觉,只是每日里总想和麻子聊上那么เ几句,仅此而已。而且,她抑制不住地总想看那ว张脸上的麻点,那浅淡的东西,看一眼,便教她浑身有种奇异的刺痒感。事实上,那种感觉是不舒服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那ว劲头,和中了瘾似的,教她无法自制。

一个ฐ偶然的机会,教阮红旗看到了一幕丑陋的画面。这幅教她无法相信而又是那么真实的画面,彻底地毁灭了她对莫小白的幻想。那是学校组织师生去云峰山郊游。她嫌营地太闹,便一个人跑到月明湖边看风景。风景她还没来得及看,却看到了那幅画面。画面的背景是一处湖湾,在一片隐蔽的绿草地上,莫小白和陈露忘情地搂在一起,两ä个人的动作是阮红旗๱不敢正眼去看的,那么疯狂,那么赤ll,教她喘不过气来。她那一刻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气愤,也๣许这两者都不是,仅仅是被那狂热的r欲所震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เ营地的,坐在草地上,她脑子里久久地一片空白,别ี人跟她说话,她只机械地微笑,点头。郊游结束了,阮红旗随着这支闹闹嚷嚷的队伍回到学校。一直到走回家里,她脑子里展现的仍是那幅画面,而且,那画面仍在活动着——蓝ณ色的湖水在轻轻荡漾,湖风吹着岸边的绿苇来回摇曳,天上云是走的,鹰是飞的,地上虫是跳来跳去的,蝶是忽落忽起的,草地上的人在滚动,在扭结,看似激烈搏杀却又悄无声息。这一切搅得她心神恍惚,她已经疲惫不堪,不愿再想它了,可是不能,那画面已然深深地嵌入她的脑海。她承认,她一直没看透过莫小白,但在她的想象中,类似这样的画面是从未有过的,不是她的想象力不丰ถ富,实在是她这个生物教员还不了解“人”这种特殊的生物。没办法,生物教科书上不可能告诉她这些知识。待头脑稍稍清醒,她就想,这件事不能声张,只可做冷处理,慢慢疏远那小白脸也๣就是了,因为若声张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会给小城留一堆饭后茶余的谈资与笑柄,再说,那样会教阮家乱了套,她不想使阮家的秩序因此陷于混乱。她还暗自庆幸,那几次亲热时没教莫小白突破自己的禁区,否则ท,现在自己又该是怎样一种狼狈的境地呢?

此后的若干天里,阮红旗感觉自己้的心是支离破碎的,上班,下班,家里,家外,无论行走坐卧,都觉着自己不过是一具r身而已,灵魂已๐脱离躯壳。还好,给学生讲课,与别人应答,终归没出洋相。麻子教员似有察觉,问过一回:“怎么เ,出了什么事吗?”阮红旗摇摇头,苦笑笑:“我能出什么事呢?”一连多日的抑郁,麻子断定她是出了什么麻烦,而且,看样子麻烦还小不了。那么เ,阮红旗会有什么麻烦呢?柴米油盐从来不问,钱财上一向淡泊,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一定就是感情上的事了。麻子就像一个高明的老中ณ医给人号脉一样,判断ษ得分毫不差ๆ。麻子想,看来我和阮红旗之间还有戏,先前๩炖草鱼的故事还只是个开篇。

这一次,麻子教员踌躇满志。他的踌躇满志是有道理的。有了这段时间与阮红旗的近距离接触了解,加之ใ阮红旗的此番挫折,可以说此麻子已非彼麻子,阮红旗๱的心气也注定不会如从前那么เ高了。有一天,麻子居然单刀直入,在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起身走到阮红旗面前๩,邀她去他家坐坐,那理由á却极其荒唐可笑,竟是——他家有只老猫,会给人叼鞋子,他教阮红旗去看看,也散散心。出乎麻子的意外,也出乎ๆ阮红旗๱自己的意外,她居然连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还显得十分的高兴。

晚上下班后,阮红旗随麻子去了他家里。

到那ว里一看,阮红旗愣住了。那ว是怎样的一个家啊。原来,麻子的老爹死得早,多年来就和唠唠叨叨的妈凑合过日຅子。他妈没事可干,就各处地拾破烂。这些阮红旗大略๓是知道的,但实地一看,情形还是超出她的想象。三间北房,娘俩儿住着东间,西间堆放着她妈每日拾来的破烂杂物,什么绳头纸片,铁ກ块铜丝,大大小小各式的玻璃瓶,一堆一堆地码着,攒得多了就卖几个零花钱用。麻子碍于脸面,曾劝阻过他妈,但他妈不听,仍乐此不疲,麻子无奈,也只好听之任之。当中ณ的一间是客厅。有意思的是,麻子还是个业余木工,手艺已具相当等级,这几日麻子利用业余时间正在这间客厅里忙几样木活儿。阮红旗像外国人参观中ณ国的乡村农舍一样,瞪大了眼睛四处看。麻子冲她淡淡一笑,说:“怎么样,没吓着你这大小姐吧?”阮红旗看着他说:“真没想到。”麻子带有几分自嘲的口吻说:“告诉你吧,这叫寒门出贵子。”说完,忙着给阮红旗张罗拿饮料果品。

老婆子不在家,大约是早早吃了晚饭又出去拾破烂了。麻子就抱来那只老猫,让它给阮红旗表演叼鞋子的游戏,果然叼得有趣。阮红旗๱也想试一回,就脱๳掉一只鞋子,扔在一边,她像麻子那样一招手,老猫同样乖顺地给叼了回来。麻子看着阮红旗穿上鞋子,便问:“有意思吧?”阮红旗意识到เ麻子一直在看她穿鞋子,脸有些红,说:“有意思。”说完低下头去看猫,但她从眼睛的余光里发现,麻子又笑眯眯地朝她身上盯了一眼。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教阮红旗๱浑身一竦,她像被电了一下,从头到脚都麻酥酥的。麻子也是个小眼睛,不笑的时候眼神还平和,一笑起来就不一样了,藏在里面的眼珠感觉特别ี地亮。她感觉出麻子的笑容和眼神后面有种胜券在握的意味,还有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韧劲。阮红旗๱心想,今生恐怕逃不出麻子的手心了。又一想,既是逃不出,就认了吧,就是这麻子了。她一再忍不住地看麻子脸上的麻点,身上的刺痒感也比以往更为剧烈,而且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躁热。

麻子见阮红旗有些尴尬,想教氛围变得轻松点,就拿自己的麻脸开起了玩笑,说:“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了吧?我把人家姑娘娶到这么寒酸的地方来,那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嘛。”阮红旗听了,噗嗤一笑,转个话题说:“我真想不出你干木工活会是个什么样子。”麻子一听,高兴了:“好,我就给你干一趟木工活,教你这大小姐开开眼。”走到客厅,c起一把刨子,当当地刨起来,还真一板一眼的,一边刨,嘴里一边捏细了调门唱李谷一的歌,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这麻子,还挺有趣,阮红旗๱暗想。麻子刨着刨着忽然停下来,也不唱了,阮红旗见他举着那木料斜了眼吊线。左吊右吊,吊完了,乐呵呵地看着阮红旗๱说:“我这人呐,眼睛有准儿。”阮红旗๱接一句:“你这人心里更有准儿。”麻子一愣,然后开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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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起来,说:“是有准儿。可我心里这根墨线是正的。”笑完,接着刨他的木料,唱他的李谷一。阮红旗๱正看得入神,忽然麻子停下来,朝门外问:“你这游神,又要唱哪段谣儿啊?”阮红旗向外一看,见是傻哥萎萎缩缩地凑过来。傻哥冲麻子说:“他们教我来问问。”麻子有些奇怪:“问什么?”“问你p股上有没有麻子。”麻子一听,把那刨子狠狠往木案上一礅,喝一声:“c!我劈了你!”傻哥趿着鞋跑了。远远的,响起他那嘶哑的歌谣来:“木匠的斧子,瓦匠的刀,跑腿子行李,大闺女腰。”麻子气得忘了阮红旗还在一旁,随口骂道:“这傻。”扭头看看阮红旗๱,歉意地笑笑。

阮红旗就想,麻子不仅能优雅和渊博,还能ม粗俗与浮浅,而且她觉得,这粗俗与浮浅与眼前๩的“寒门”更显和谐,就像那ว优雅和渊博与他办公室里的里那出戏,其实始作俑者确是他李雪庸,而那初衷也不过一个“钱”字。那ว次他是去省城开教育会议,遇到一个兼着省政协委员的退休老校长,两人聊得投机,不知怎么就聊到乾坤混沌汤上来,那老校长听罢介绍,猛然想到一个人,就说:“我在一次政协组织的活动中认识个日本商人,是个中国通,极热衷于中医药,尤其对一些祖传秘方更感兴趣,据我所知他是个商务代理,常驻本市๦,你何不教阮大可见见这日本人呢?”李雪庸心里忽悠一动,他知道,那秘方แ在日本人眼里必定是极为珍贵的,出价应该是个天文数字,他也知道,外国人做事是讲“规矩”的,你做了撮合人,他必付给你中介费,而且那中介费也不会是一般的“意思意思”,是多少呢?三万,五万,还是十万,八万?李雪庸当时心里扑腾扑腾直跳,老校长接下来说了什么เ他已不入耳了,只嗯嗯啊啊地胡乱应着。后来老校长带他见了小月千雄,老鬼子异常惊喜,说秘方แ疗效果真可靠的话,他愿出价一百万人民币,至于中介费,老鬼子张口就是五万!会议结束后,归途中李雪庸做了一路的思想斗争。这笔中介费挣得挣不得?他翻来覆去地掂量着。要说挣得也挣得。对老友来说,他是给撮合了一件好事;对日本人来说,他也算是成人之美;对自己้来说,则是撞到了一个财运。更何况那ว笔中介费即使自己不拿,老鬼子也不会再加到เ那一百万上头,换句话说,这五万是不拿白不拿,拿了也无຀损于老朋友的利益。可要说挣不得也真的挣不得。怎么说呢,那毕竟是靠老友的秘方挣钱啊,说难听点,那就是在“吃”老朋友啊。斗ç争来斗争去,最后李雪庸做出决断ษ:就干这一把,下不为例。他揣测,依阮大可的性情和这么多年的彼此相知,自己的行为是会得到老友体谅的。骂的人总归有,随他骂吧。当暖春阁里的一幕已成历史,事过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