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吃完饭,青姈看戴庭安心绪不错,靠着紫藤架下的凉椅,缓缓开口,“今日去姨妈那里,说起了母亲的忌辰。就在下个ฐ月,我想请姨妈和冯夫人一道去进香,到时候得出府一趟,方便吗?”
先前他未受伤时,一半时间在书房,一半时间在铁山堂,男人起居从简,他又不惯身边太多仆妇丫鬟,便只留了夏嫂她们三个。如今院里添了青姈,她毕竟是娇气的女儿家,担着少夫人的身份,哪能亲自做这些琐事?
——看她那紧张害羞的模样,定是不好意思碰这伤口的。
青姈原以为他会如前世般,沉默着和衣而卧,放任她剪灯后悄然退出,谁知还会捞来一句谢辞。绷着的心神仍然紧张,她将药箱阖上,低声道:“都是我分内的事。将军早点歇息吧,我去剪灯。”
肌肤触手柔软,他顿了下才抬起她的脸庞。
腿脚不便是真的,但戴庭安也清楚,他白日里也确实有装病过头的嫌疑ທ。
是朝夕相处后有了些许情分,或者只是不甘心白送走媳妇,吓唬吓唬她?那男人的心思藏得太深,青姈摸不清,漫无边际地想了半天回过神,才察觉脸颊被热水蒸得微红。
如今,一切又得从头再来。
两人相识之ใ初,青姈总是寒素打扮,有意收敛神采,此刻嫁为人妇才没了顾忌。
青姈迟疑,“将军受了伤,能ม吃这东西吗?”
到门口打量一圈,没见到预想中的贵客,他迟疑着看向青姈,“谢姑娘,是你?”
……
市井里鲜活热闹,青姈看着两侧的绸缎庄、银楼、脂ฦ粉铺子,闻着酒楼里偶尔飘出的饭菜香气,听着伙计叫卖、孩童嬉闹,心绪渐渐好转。
巷自里转瞬间变得空静。
“所以——”戴庭安躬身靠近,唇角微挑,“你就在去宿州的路上等我?”
戴庭安还算满意,“为何找我?”
他年轻时也曾相貌端庄,颇有重臣之威仪,后来发了福,腰上长了圈软肉,整个人看着肥胖松软起来,跟邻家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似的,反露亲和之态。私下里,得了个徐胖子的尊号,在同僚间风评不错。
戴庭安淡声,低沉却坚决,几乎是不假思索。
好在戴庭安极为克制,在触到她嘴唇前停止了发疯,而后猛然起身离开床榻。
那晚可能ม是离别的情绪作祟,她有点分神,不小心将膏药蹭到别处,手忙脚乱的擦。
蔡ກ隐是来要人的,李时当然不肯给。
这边押着人不放,蔡隐显然也觉出不对劲。
起初还有人尾随盯梢,次数多了没瞧出端倪,那些豪奴没了耐心,身后总算干净。
窦南山自知能ม继承的家业有限,十多年前便来宿州一带,靠着早有往来的宿州朋友和老家带来的资财站稳脚跟,如今也颇有家业。
毕竟是为国捐躯的武将重臣之女,别真出事了。
雪天路滑难行,好在晌午时分雪停了。
魏鸣他们才刚翻身下马,招呼马车里的人出来。先钻出来的是个短须男子,背有点驼,但目藏精光,细长的脸紧绷,颇有点凶相。另一位则面容方阔,姿态沉稳,站在客栈门口等尚未出来的戴庭安。
此刻的魏鸣却只是长随打扮,青衣磊落,深藏锋芒。
第1章
3๑架空架空,勿考据
“嗯。”
“前晌去徐相府上拜访,碰见了徐姑娘。”他迟疑着,见戴庭安并无愠色,才道:“徐相的意思是想等主子有空时,他暗里过府相会。或者夫人得空时,徐夫人找个由头来拜会。恐怕,还是为徐姑娘的事。”
他说罢,见戴庭安眉目沉着没出声,心里有点发虚。
魏鸣是自幼被戴毅挑中ณ培养的,记事时就跟戴庭安同吃同住,同受教导。在塞北的时候,戴庭安带着兄弟们去侦察、去诱敌、去冲杀,那都是拿性命去搏的事,他每次都是逆着如潮的敌军冲在最前面,在撤退时殿后收尾,魏鸣则跟影子似的陪在身旁้。
自幼生死相托的交情,迥异于寻常主仆。
再凶险再艰难的事,魏鸣都能ม毫不迟疑地为他办,唯有涉及女人的,魏鸣也生疏得很。
那位徐姑娘慧眼识英雄,虽不知徐相跟戴庭安的牵扯,却在两三年就暗许了芳心,这事徐相曾暗示过,周氏也颇喜欢那位知礼端方的姑娘。只是戴庭安没那念头,周氏也不敢乱说,只剩ທ徐姑娘深藏心事,暗盼佳期。
如今徐相挑出此事,想必姑娘是到เ了论婚事的年纪,要求个定论。
他没敢多嘴,只拱手躬身。
戴庭安拧眉看着桌上的青山砚台,片刻后沉声吩咐,“告诉徐相,我已有妻室,不必让人虚耗年华。往后若是事成,朝堂内外,定不会亏待他的劳苦功高。”
这意思,便是断ษ然拒绝了。
魏鸣拱手应是。
谈及女色,倒提醒了戴庭安另一件事,遂细问陈文毅案子的进展。他受伤卧病,拿出垂死冲喜的姿态,一则ท是内外交困,不得不稍避风头,再则是为引皇城司出手,严查肃王。皇帝雷霆之怒、皇城司步步紧逼之ใ下,肃王方寸大乱,正好给他空隙深查旧案。
而部ຖ下也没辜负他的期望。
魏鸣出了书房,将负责此事的副手召来,禀明详情。
等那副手事毕退出,戴庭安面色的冷清已凝为沉厉,修长的手指按在桌上,半晌后抬眉,朝魏鸣吩咐了几件任务。
魏鸣领命,神情微有些凝重,“主子打算动手了?”
“夜长梦多,皇帝多疑,藏不了太久。这次既见了血,务必咬死肃王,借着陈文毅的案子,至少得拿掉他封号爵位。剩下恭王和梁勋——”戴庭安唇角微动,渗着几分冷意,“日过中天,也该让位了。”
语声沉冷,魏鸣从中嗅到เ刀兵杀伐的味道。
他霎时绷紧了脊背,“属下这就去办!不过届时京城里怕是会很危险,夫人久经风浪,自然不惧。少夫人毕竟年少,是不是该避避风头?”说到这,就势补充道:“先前主子吩咐我在塞北挑个住处,已选好了,将军随时可送人过去。”
那住处的用意,戴庭安当然记得。
是他娶青姈时打算过的,事成后送她隐姓埋名,到边地安稳度日。
然而此刻——
戴庭安脑海里浮起她的脸,有些苦恼地摆手,“暂时不用。”
在书房盘桓半日,将琐事处理毕,才只后晌。踱步出去走了一阵,脚๐步便不由á自主地挪向垂花门,往内院的铁山堂走。戴庭安走在树荫遮蔽的甬道上,心里暗暗诧异。
回京后他刻意收敛,甚少出门赴宴,没公务时,多半留在府里。
不过从前多半都在书房,这阵子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就想到เ内院转转。
戴庭安信步而行,到得铁山堂,看到青姈坐在跨院里,正在池边喂鱼。春衫随风轻动,两人的低声言语时断时续,她侧脸含笑,唇角微勾。真的要送走吗?送到เ边塞安顿,从此后山高水长,再会无期?
他忽然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其实要不是魏鸣提起,他几乎都已忘了这茬事情。
……
打官司的事有人跑腿,京兆衙门立了案,定于五日后审问。
染坊街的小院里,陈绍夫妇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许久,没等来青姈的携礼探望和天上掉下的馅饼,只等到了京兆衙门的传唤。得知情由的那ว一瞬,夫妻俩险些瘫倒在地——当初窦氏死于鼠疫,陈文毅也曾深查过,却毫无所获。
夫妻俩原以为事情早已藏入尘埃,谁知时隔两年,竟会重新翻出来?
事情来得太过仓促,有靖远侯府的名头压着,衙役们更不敢有半点通融懈า怠,不由分说,便将两人带走,以嫌犯的身份暂时关押。俩人在狱中苦熬了一夜,次日终于在公堂看到了青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