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俊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由得小福跑前跑后地安置。竹枝坐着没甚意思，自然也起身帮忙。李厨子窝在后厨忙活，大纲也跟没看见似的，只管跟胡来俊坐着闲聊。
本就不是客栈里的人，虽然对祭拜礼好奇，竹枝也不好硬杵着在一边儿闲看，也不晓得人家有没有什么忌讳，大纲一叫，她也就乖乖๔跟着回房了。
走在街上的行人们面带喜色，远远望见便高声恭贺新年，伴着偶尔响起的鞭炮声，孩子的嬉笑声，更显得一片喜气。
看来果然是熟人。竹枝不由放了心，来的路上她心里就一直打着鼓呢，要不是大纲沉默寡，她早就把一肚子的问题都给倒出来了。不过瞧这模样，还不是一般的熟悉。小二拉着大纲到一边儿去嘀咕，竹枝自己拣了一张角落里头的桌子坐了下来，打量了这客栈一眼。
冯老大还没说话，冯俊在旁边听得清楚，冷笑着问：“天寒地冻，又是大年夜，二哥是打算把大嫂撵到哪里去？只听说有大年夜收留孤寡成就善名的，还没听说过哪个大年夜里头把家里人往外头撵的……”
说罢命令大纲：“先带你媳妇回去，这么站着算个什么เ事儿？”
大纲点了点头，站起身领头走了出去。他们走的时候，罗家的男人们不知躲在哪里，一声不吭，几个ฐ女人在院子里头纠缠谩骂着。竹枝回头跟罗素า云打招呼她也不知听见没有，他们只得走了。
冯老大自然也瞧在眼里，微微叹了口气，问大纲：“回来了？亲家老爷子怎么样了？况可严重么？”
罗素云听见这话忽然一顿，脸色奇怪地变幻了起来，嘴里喃喃道：“也是，都这么多天了……”
罗素云头一昂打断ษ了她的话，看也没看她一眼回头叫李秉诚：“当家的，咱们回去！”
并没有人因为竹枝的到来有所表示。两个ฐ女孩儿坐在屋檐下头，妆模作样地拿着个帕子在手里绣着，院子里几个男孩正骑着扫帚做游戏，撵得院子里头鸡飞狗跳的一团乱。他们进了院子，孩子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斜刺๐里忽然窜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来，瞧见竹枝惊喜地喊了声：“大姐！”又望着冯大纲红着脸笑，接着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说：“大姐你快和姐夫进去，早上娘还在骂呢，说你嫁了人就野了，连回门都拖拖拉拉的，害得她早上忙死了……”
堂屋里出来一个ฐ瘦高个的女人，见了她和大纲夸张地笑着招呼道：“哟哟哟！咱家大姑奶奶回门儿啦！二弟妹啊，你闺女回来啦，还不出来看看！”语气里没有半分欣喜和关心，满满都是不怀好意的讥讽。院子里头玩耍的孩子们听了，跟着哄笑起来。
孙氏瞧着他的背影脸色非常不好看，可碍于冯老大已经做了决定，倒也不好说什么。唯独王氏和冯良还不安心，嘀ถ嘀咕咕的说：“这三天里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说完犹不解气，站起来背着手回房生闷气去了。
大门啪的一声被用力推开，却是从镇上赶回家的冯老大回来了。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头的喧闹声，开门正好看见这幅混乱的模样，气得冯老大涨红了脸大喝一声：“反了天了！”
马道婆觉着是说自己้，立即涨红了脸甩着手尖声叫道：“不管了不管了，什么家破人亡天塌地陷都跟我没关系，我这是跟着着哪门子急啊！”
王氏却想起了马道婆的话，并没那ว么担心，嗯嗯两声答应了，嘴里说道：“婆婆你别急，马道婆不是也说了吗？到เ底怎么了要让她瞧见了老大家的再说，让三叔把她找回来，也好让马道婆收拾她呀！”
那头竹枝跑进了山里，到底还是怕里头有大型的野生动物，没敢多走。回头见孙氏等人没有追来，还是在之前那块石头上坐了，起愁来。
竹枝也才第一次瞧见用来称量的工具，是大小不一的木盒子，不禁汗颜了一把，原来这个ฐ就是传说中的“升”“斗”啊？原谅她孤陋寡闻了。
冯老大自然不会说。
孙氏抚着胸口没好气地骂道：“鬼叫个什么啊！大过节的，你是想吓死老娘啊？你这杀千刀的……”
竹枝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几分畏缩的模样，提着衣襟站在孙氏面前，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踩着你了，我提着鸡蛋没注意呢……”
锅里的水刚有点响声，冯大纲便挑着水进了门，没等这锅水烧开，他便将半人高的大水缸里添满了水，两只桶里也是满满的水。可瞧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连呼吸也没有急促几分。
“去哪儿？”
提这事孙氏便有股郁气，恨声道：“鬼晓得是什么病，灌一口香灰水就吐得满屋就是，中午那会儿就出去了，这会儿还不晓得在哪里闲晃呢！你还说那ว丫头是个勤恳的，不过装了几天便装不下去了，光晓得躲懒，今日家中的事都是老二媳妇料理，老大媳妇何曾能指望上一星半点？”
这个大儿子什么เ都好，就是话实在少了些，虽说做活卖力，到底不如其他几个儿子逗人喜欢。冯老大叹了口气，问他：“怎么也不洗个脸换件衣服……”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刚才老婆子才说老大媳妇跑出去晃悠了，心下便有些愧疚，当初也是听人说那罗家姑娘千好万好，这才做主ว给儿子娶了她，没想到เ这还没到一个月，居然就开始躲懒，剩下的话便不晓得怎么说了。
另一个听墙根儿的中ณ年妇女听着就好笑：“田嫂子这话在理，就是说得轻巧了些，哪个不晓得这下河村里头你日子最好过啊？嫁过来不过两年，你婆婆就死了，男人对你听计从的，你这是馋这些小媳妇吧？就是小心叫他们家里的听见，又是一番折腾。”
竹枝在旁边听到这句，惊讶地睁大了眼，她还不晓得自己溺水已经在村里传出了多个版本的闲话。旁้边几个小媳妇显然也是头次听见，有个便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不小心掉下去的么？怎么是跳河啊？”
她就是忍不住要强，可若是饭都吃不上了，要哪门子强？斗哪门子气？可刚才说得那么硬朗，此刻走出去吃饭，觉得特别没面子，当即便犹豫了起来。
谁知罗竹枝站起来掸了掸衣襟，轻描淡写地道：“走吧！”
难道还要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不成？竹枝也懒โ得开笑脸，面无表地对她们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顺着门前的土路就往村里溜达过去了。
竹枝可不晓得身后生的事，她正亲身观察着这古代的农村。像自己出来的那家一样，住着青砖大瓦房的人家，在这村子里头也不少了，约莫十之六七，外围的房子看起来破旧些，再往外围，到เ山脚边，房子更少，看起来更差的模样。看来这村子里头也是贫富排位明显，越是靠近河边的宅子，看起来就越要好些。
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见冯孙氏说拿十个鸡蛋过去，立即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扣两ä个下来。都进了腊月，猪都杀了，荤腥却没见几粒，她早ຉ就馋得不行了。
竹枝不晓得正房那边的事，她正捧着烤熟的红薯吃得满手满脸的灰。还别说，这红薯味道真还不错，自从考上高中之ใ后，十几年了，她就没吃过这么香的红薯。管他们吃饭不吃饭的，反正她已经饿了，也跟她们撕破了脸皮了，不如就好生安逸一天才是。
接着便是骂她了，大概是站在破门前头，声音特别响亮：“老大家的还装死哪？昨日饭食都吃得下去了，今日便起不来身么เ？我们冯家又不是娶ດ了个菩萨回来，你想老娘供着你不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来，抬脚踹开了房门，叉腰站在门前大声骂道：“磨蹭半天，磨蹭什么呢！爷们儿都走了，小骚娘们儿还死赖着不动，挺尸啊！有本事你就给我死到เ外头去，快过年的时候，莫要死到我这屋子里头，晦气得很！”
不过，能活下来倒是不错了。在死亡来临的那ว一刻，只有方菲自己知道她有多么เ不甘心，多么不愿。她应该跟乔远清大吵一架，然后继续开花店，继续过自己的生活，而且要生活得更好，更开心。因为她不是一个人活着，她还要待妹妹活下去。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转身便想走。
“小姐，你看我这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把我电话留แ给你，你去修，多少钱我付，成吗？”方菲的态度很诚恳，肚子里头却嘀咕开了，当她是白痴吗？好歹也在城市里头混了这么เ些年，宝马有什么了不起的，便宜的也不过二十来万就能ม买到，她说是进口的就是进口的吗？修了不就知道了，顶ะ破天千把块也就够了，不就是擦破点儿漆么？
女孩儿一跺脚，回身拉开车门：“还打什么电话呢！有个死女人把我的宝宝弄伤了，还想跑呢！你快点帮我捉住她！”
外地人摇头微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摆摆手道：“既ຂ然如此，让她家夫人瞧上一眼就是。”
小丫头这才微露笑容，冲着外地人点了点头，觉得他倒是识趣，扭头催促竹枝抱了花出来，好给她家夫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