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给自己้释放善意的人，竹枝向来都不吝惜笑容，所以她也微笑着温答道：“好多了。你在绣什么呢？”她实在不知道眼前这小姑娘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名字，只能模糊地问候一声。
孙氏嘿嘿冷笑一声：“是受了惊吓，神思不属的，说不定冲撞了啥脏东西也是有的。”
她越骂越是来劲，唾沫四溅地到处乱ກ飞，竹枝冷眼瞧着，觉着这孙氏实在属于是有些蛮不讲理的德行，看来早间还是自己掉以轻心了，人家哪里就放过她了？分明是她自己想多了，以为这几人吃了一次亏长了一智。
孙氏哪里想到她是这个ฐ反应，瞪着眼睛不晓得如何作答。
一出门灶屋的门，明显便听见王氏松了口气的声音，竹枝倒真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见竹枝进了猪圈旁的破屋子，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冯孙氏又板起了脸低声问王氏：“老二家的，昨日不是你帮她换的衣裳，端的姜汤么？那个时候她可还好？”
睡吧？睡……睡觉！竹枝如同炸了毛的猫似的，陡然警惕起来，把被子往怀里拉了拉，盯着男人的身影默不作声。
男ç人话也不多，只淡淡说了声：“明儿要早起，快睡吧！”说罢轻飘飘地就从她手里拽了被子，又强制性地将她往床上按了，两ä人并排躺好，被子将将够搭在两人身上。
当然方菲不肯承认的是，这个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语气，是她醒来见到的几个人里头最为和善动听的了。
小姑娘上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站直了身子有些惊恐地说：“大嫂，你烧了！”说罢也不看方菲，门也没关地快步走了出去，朗声说道：“娘，不好了，大嫂烧了！”
接连失去两个亲人，方菲陷入悲痛无法自拔，呆呆地守在灵堂里头流泪。等了三天，爸妈回来了，还没进门儿就开始吵架，奶奶和妹妹还没有下葬，两人就打了好几架。
方แ菲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ฐ冷冰冰的晚上，老支书身上的烟味儿熏得她不停流泪，他说：“娃儿啊，你也长大了，大人的事你管不了，你可得把自己管好啊。你妹妹不在了，你得代你妹妹好好活着啊！”
出了一会儿神，也没人进来管她。她站起身来，觉得有些头晕，大约是蹲得久了，腹中又饥饿的缘故。于是回了厨房，瞧见锅里还有小半苞谷粥，大约是中午的饭食，也不用请示哪个，自己从碗橱里头取了个ฐ碗盛了些出来吃了。
再说外头孙氏等人吃着饭，各个脸上都不好看。幺姑娘娇雪素来被孙氏娇生惯养的，见了竹枝呕吐的那一幕，哪里吃得下去？草草扒了几口，便说自己饱了，推了碗回了房里。
孙氏和王氏也有些不舒服，唯独冯良去换了条裤子，回来跟没事人一般照旧挑拣着大吃。王氏吃了两口，便往里头厨房那里张望一下，吃两口，又张望一下。孙氏心不在焉地，自然没有注意到，冯良瞧在眼里，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死不了人的。”
孙氏一听回过神来，也附和着道：“别ี理她，昨儿溺水都没能ม淹死这丧门星，一口香灰水就能呛死了？呸呸，眼见着快过年了，还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是晦气！我们冯家是做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ฐ丧气的东西回来。”
王氏被男ç人和婆母训斥了一番，自然不敢顶ะ嘴，低了头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食。
不过提起过年，孙氏倒是想起了另一事，对着儿子说道：“明儿便是腊月初八了，良儿你下晌去镇上迎迎你爹，顺道去学堂问问你弟啥时候放假？这先生也得过腊八吧？难道就还拘着他们不叫回来么เ？”
冯良没好气地道：“娘你是害我哩？都说了身子不舒服，在家歇两日，你又要我往爹面前去晃悠，若是叫爹见了，又该说我偷奸耍滑了。你就不能让我好生在家消เ停两日么？”
面对儿子，孙氏脾气极好，连忙哄他道：“好好好，不去便不去嘛。你今儿觉得可好些了？若是舒坦了，明儿还是早些去磨坊里头看看，这临ภ近过年了，就只有你爹和老大在那ว边儿，怕是忙不开哩。”
冯良不耐烦听这个，将碗一推，说声“抱了”，圾着鞋子踢踢踏踏地就出去了。孙氏在后头连着追问几声去哪里，他也没理会。
被儿子给了气受，孙氏心里不舒服，便将一腔子怒气都到了王氏身上，瞪着她吼道：“吃吃吃，就晓得个吃，连自家男人都管不住，娶ດ了你这么个ฐ不下蛋的能ม干什么？”
王氏瑟缩了一下，没敢答话。瞧见孙氏也吃完了，立刻站起来手脚利落地收拾东西。孙氏在后头不依不饶地跟着骂：“你个不下蛋的，若是再生不出来，老娘就提脚把你卖了，另给我儿娶个ฐ回来就是！”
进了后头灶屋，王氏才松了口气。竹枝嫁进来之前，这屋里受气的除了老大就是她了。老大还好点，每日都要去镇上磨坊里头干活，她就惨了，就在孙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打骂是家常便饭。王家人过来给她撑过一次腰，可待她娘老子和兄弟走了，孙氏对她的打骂就更凶。熬了这几年，好在前些日子竹枝进了门。
那个ฐ丫头一丝儿嫁妆都没带，自然吸引了孙氏所有的火气，她这才过了段消停日子。谁知道昨日那丧门星落了水，不晓得冲撞了什么，居然硬气起来，连自己都叫她甩了个耳光。若不是她这样，今日孙氏怎么又会骂起她来？
想到这里，她恨恨地跺了下脚๐，在灶屋里头搜寻起竹枝的身影，想要找她出口气。可是灶屋里外都寻了一通，却不见竹枝的人，登时便慌了，跑出来对孙氏喊道：“婆婆，不好了，丧门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