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增加自己在皇帝心里的重量,总要真正做些什么事情出来的。
赵致礼ึ怔了一下才嗤笑一声，说，“我做事，不会后悔。”
其实赵致礼长得很具赵家人的特色，就连季衡看了赵致礼，又看太后娘娘，就觉得赵致礼同太后娘娘很像。
不过同为赵家人，在利益上是需要统一的。
他给季衡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着茶，他又说道，“君卿，你一定明白的，你知道我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是不是？”
他放下茶杯，突然抓住了季衡的手，季衡的手同他的年龄并不相匹，他的面孔还带着孩子的稚嫩，但是手却因为练习骑射和学习剑术而带上了成人的力道，指腹上全是茧子。
季衡只有十岁的样子，薛乾已经年过弱冠了，对季衡直呼其名，也并不显得无礼ึ。
袁廷砚也是二十出头，比起薛乾要沉稳一些，也慢慢地凑到เ季衡身边来，问，“前年出了平国公世子划伤你的脸的事，现下倒是看不出你脸上有伤了……”
季大人说，“你说的这个ฐ，很有道理。只是，吴王将女儿嫁给了赵家，到时候护送郡ຉ主上京的，据说会有他的两个ฐ儿子，这么三个ฐ人送到赵家来，吴王分明是让他们来做人质，以显诚意，让赵家放心的。我们是旁观者明，就不知道赵家是不是当局者迷，看不透吴王的狠，所以太后一定会保住皇上，也是不能肯定的。”
季大人道，“你也不必说太多，就是将这个ฐ局势让皇上明白就是了。不然皇上什么也不明白，被瞒在鼓里，臣子们也会很担心。”
柳升儿在皇帝的书案边替他磨墨，皇帝则站在衡哥儿的书案旁边同赵致礼说，“表哥，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已๐经定下来了吗？等你成了婚，朕也可以见见这个堂姐，毕竟朕身边没有兄弟姊妹，也挺孤单。”
当年先皇对这个胞弟吴王不可谓不亲厚，但吴王对自己的胞兄却不见得有多么真情实意，在先帝ຓ驾崩后，他就有些蠢蠢欲动，其原因，也许是觉得现在的小皇帝ຓ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所出，觉得他虽是先皇子嗣，终归也血脉不够高贵，这才让他有了觊觎这九五之尊的位置的心思。
李安濂喏了一声后，就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等床帐放下来，床里便更加憋闷了，皇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衡哥儿坐在他身边，看他神色深沉里带着迷茫，不由á对他几分爱怜，用手轻轻抚顺他的头发，轻声说道，“皇上，你连李公公也不信了吗？”
衡哥儿便又跟着柳升儿来了稍间里，柳升儿让衡哥儿坐了，自己只是站在那ว里，又让荷叶儿出去了，才小声同衡哥儿说，“季公子，皇上是十分爱重您的，这些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衡哥儿很诧异，问柳升儿，“太后娘娘没有亲自来看看皇上吗？”
锦绡本来是背对着门口屏风的，发现许七郎很惊讶地看着门口，她才侧身看了一眼，然后就是一声惊呼，飞快地蹲下了身要把身体遮住。
衡哥儿要掰开许七郎滑溜溜的手，“你放开我，你赶紧去穿衣服，我出去。”
没有再在许氏跟前提这件事了。
早上出门时，天刚蒙蒙亮，并不热，进了宫，收拾一番，看一阵书，写一阵字，皇帝才会进书房来。
因为一向不苟言笑面目死板的季大人突然表现出了欢喜，当时不少大臣也听到了他和家中管事的话，当时就有人在背后打趣，“季大人喜得贵子，就差ๆ高兴得跳起来了。”
季大人回到เ府里，直接去了后面东侧院，六姨娘住在这里。
衡哥儿对赵致礼ึ这句没头没脑แ的话很诧异，不明白他所指，而这时候，皇帝已经和徐轩说完了话，徐轩要告辞离开，衡哥儿也实在不想在这艘船上待了，便也想离开，赵致礼大约也觉得和一干女流坐在一起很难熬，于是几个人都去给太后行了礼ึ，说要去凤翔殿那边。
皇帝ຓ觉得自己累了，就要回寝宫去休息，让了身边贴身大太监去给诸位大臣说了自己้离开了的事，然后就坐上轿子走了。
三姐儿面颊有点红，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去坐下，问衡哥儿，“他真的是皇上吗？”
这一天，皇帝是穿着一件紫色的直裾深衣，头发用玉冠束了起来，虽然才十二岁，但是已经在同龄人里算是高的，面色并不是很白，但是也不黑，是健康的肤色，剑眉星目，脸上又一直是平和而温和的笑，的确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郎的样子了，作为皇帝，虽然是没有掌权的皇帝，但到底是天下之主，自有他的雍容华贵，霸道又不失矜持稳重。
季大人没有因为衡哥儿最后一句话而惊讶，反而很沉着冷静，衡哥儿看着他，心里就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说道，“皇上让我进宫做伴读，就是想借我故意和徐世子闹矛盾，造成和徐家决裂的假象么。”
季大人不由想起一句话，叫“多智近妖”。
林师傅说，“这个我只能先给他擦掉血迹，等太医来了再看，也许太医有法子让以后不留痕迹，我怕我们处理了，是害了他。”
皇帝看他执迷不悟，此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又是失望又是愤怒，甚至冲过去一巴๒掌狠狠扇在徐轩的脸上，打得“啪”地一响，大家都被这一巴掌震惊到了，谁想得到一向平和的皇帝会打人。
赵致礼则是似笑非笑看了衡哥儿一眼，跟上徐轩，说他，“皇上没在跟前，你就欺负季衡，等皇上在的时候，你也这么对他试一试。”
佞幸，佞幸，衡哥儿在心里念了两ä遍这个词，心想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做成的，徐轩小小年纪，别ี的不想，倒是在琢磨这个词了校园全能高手。
衡哥儿将自己的桌上放好，昨天带来的一些笔墨纸砚都放书案上摆放整齐了，今日倒是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放。
抱琴为ฦ他抹药的时候就轻声问，“大少爷，还疼吗？”
衡哥儿只好道，“是。”
小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衡哥儿对小皇帝ຓ一笑，将斗篷脱下来给一边的小太监拿着，刚送来的暖手炉自然是没法享用了。
宋太傅坐回了自己的书案后面去，开始一个一个ฐ地点评，也没说谁的观点更好，谁的就不好，先是将每个人都夸奖了一遍，然后就举了些历史上别人讨论这段话的例子，从各个ฐ方面来将这一则剖析了，然后让四个ฐ人自己去思索，也就罢了。
季衡赶紧回答道，“回太傅，已๐经看完了。”
衡哥儿故作一愣，“小倌是什么？”
徐轩看来是和赵致礼一样的，骄傲得无人能及，他不屑地道，“身为ฦ男人，却委身在男ç人身下，不知廉耻的人。”
衡哥儿伸手抱住了许氏的腰，在平常，他很少对许氏表现出这种亲昵。
衡哥儿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气，进宫做伴读，突然有种不成功就成仁的感觉。
季大人来得算早，殿里坐着的人还不算多，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季大人带着衡哥儿去一一见礼，衡哥儿人小，又是晚辈，几乎全程都是垂着头在行礼ึ，见到的孩子，都要比他大不少，衡哥儿将注意力更多放在他们身上观察他们，这些孩子，都是高官贵戚之家的嫡子，又被带进宫来，大多都是人中ณ龙凤，少见纨绔之人，即使真是纨绔的，在一大堆老大人面前，也要装得规规矩矩。
他跟在他的父亲身边，对着长辈行礼ึ时，他依然一副臭屁的表情。
季大人进了他的书房，衡哥儿病了这几天，人就憔悴了不少，之前有着红晕光泽的面颊，变得苍白，而且也瘦了一些，张着嘴呼吸，又吸着鼻子。
以前季大人叫衡哥儿都是叫他大名“季衡”，是最近才叫他衡哥儿，这样一叫，就显得慈爱亲切得多。
许氏先洗澡收拾了自己，衡哥儿和许七郎也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用了些安神养气的汤，许氏一边让丫鬟婆子安顿新带来的东西，一边已๐经让厨房里上了晚饭，又让去请了季大人。
他到的时候，正院里的确还是忙忙碌碌的，但是许氏调教出来的人，即使忙碌，也是忙碌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许七郎于是抿紧ู了唇，转身就跑了。
季衡在门口被他晾得莫名其妙，正要去追他，进了前院，又遇到了在季大人身边伺候笔墨的抚琴，抚琴说，“大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季衡就只好跟着他过去了。
季大人找他就是问问今日季衡陪着皇帝ຓ的细节，季衡说了一番之后，他也就让他离开了。
季衡也没问季大人同皇帝谈了什么，因为大致方向，他是知道的。
等回到后院正房，许氏在廊下的灯下等他，看到เ他就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了晚膳了吗？”
季衡说，“让母亲担心了，已经用过了。我出了满身汗，想先去沐浴，然后再同母亲您说话，好吗。”
许氏说，“快去吧。怕你没用晚膳，我让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备着呢。你出去了一天，七郎这孩子，一整天都不对劲，晚膳也没吃，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季衡愣了一下，“他还没吃晚饭么？”
许氏说，“可不是吗，我用饭时叫他，他说他要等你回来再用。我想他是葡萄西瓜这些水果吃多了，肚子不空，就没有催他。”
季衡上前拉了拉许氏的手，说，“母亲，我先去找了他再沐浴ภ吧。”
许氏正要说让个丫头去找就好了，季衡已经转身就跑了。
季衡去了许七郎的房里找他，许七郎的丫ฑ鬟却说，“公子没回来呢，不是上前面去等大少爷您了吗。”
季衡便退了出来，又走到前院去找他，前院也没人，只好又往东偏院走，边走边问遇到的人，“看到七郎了吗？”
但是谁都没看到。
许氏叫了荔枝来找季衡，在东偏院门口檐廊处找到了他，荔枝说，“大少爷，太太让你去沐浴，找人的事让咱们去找就好了，表少爷总不至于就不见了。”
季衡说，“他恐怕是自己躲起来了，我不去找，他还真不会出来。”
荔枝说，“大少爷，是您和表少爷吵架了？这还真是稀奇，从没见过你们闹过矛盾呢，别人家的兄弟，年纪又相近的，没有不吵架打架，闹得不可开交的。”
季衡说，“不是吵架了，别担心，家里就这么เ小，他能到哪里去，就能找到的。”
他这么说着，就听到檐廊下面不远处的树枝动了动，季衡下了檐廊走过去，只见许七郎从树上爬了下来，就着院子里灯笼的光，季衡说他，“你还真是只猴子是不是，躲到这里做什么？再过一会儿，这偏院的门就要下锁了，看你是要在这树上躲一晚。这里全是住的女眷，你也没点规矩么。”
这边院子里住的五姨娘和六姨娘，两人都去避暑庄子上避暑去了，现在里面只留了几个ฐ婆子和丫头。要说冲撞了女眷倒不至于，季衡就是故意数落他的。
许七郎站在他跟前，瞪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