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听了更是怒火填膺,那姓茅的想必就是白莲寺群僧口中的大师兄“茅子元”了。林灵素า说得没错,这些贼秃也罢,官兵也好,眼里只有权贵巨富,老百姓的性命在他们看来贱如草芥。那姓赵的狗官宁肯千里迢迢从成都府赶来给刘ถ员外接驾,也不愿顺道护送惨遭横祸的难民。
转念又想,这些官兵飞扬跋扈,道门中人见了多半也不敢为ฦ难,作为“保镖”倒是再好不过。而魔门之所以滥杀无辜,不过是给道佛各派施压,逼迫他们交出林灵素。众村民既已逃出峨嵋,当无大碍,那女婴又有失去孩子的母亲照ั料,也算是得其所哉。
绕过河谷,距离村庄还有十余里,远远地便瞧见火光冲天。两人一凛,莫非道魔各派已经预知了他们的去路?但这时退无可退,即便真有狙击,也只有见招拆招,硬着头皮上了。
从众村民的伤口来看,不是死于奇门兵器下,就是被“摧心掌”、“灭魂指”之类的魔门邪功所杀。还有些甚至被剥ຓ皮剜肉,掏出肝肠,悬挂在树梢、横梁上,被凌辱、虐杀的妇女孩童更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许宣一怔,这招乃是“铁ກ剑门”剑法的起手式,从小到大也不知见程仲甫舞过多少次。不及多想,紧ู握“龙牙”向上斜撩,“叮”地一声,长剑顿ู时被磕得崩口飞旋๙乱舞。
许宣只觉气海内涡轮狂转,刚一探出左手,便觉真气如洪流滚滚,破掌喷涌而出,竟将那道士猛地凌空吸来。
余下那老道士吓得魂飞魄散,挥剑扫挡,奋力将气箭震散开来,不等聚气逃掠,又被两ä道紫火气箭撞中后心,火焰炸舞,当场毙命。
话音未落,“叮”地一声,白素า贞长剑被离火老祖弹断为ฦ两截,右肩又被一掌拍中,鼓起熊熊火焰。
许宣奇道:“谁说我要逃跑了?”旋๙即明白,她必是醒来之后瞧不见自己,便以为自己弃她不顾,带着“乾坤元炁壶”逃之夭夭。
冷冷地凝视着他,又道:“你背着那些草木作什么เ,负荆请罪么?”说到เ最后四字,自己้也觉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他脑中思绪飞转,突然有了主意。当下俯身抓了一把烂泥涂在自己้脸上,怖声叫道:“道爷救命!”跌跌撞撞地往洞中冲去。
白衣女子身子一颤,妙目冷冷凝视着他,神色古怪,也不知是恼怒、惊讶、担忧、还是喜悦。
许宣惊魂未消,睁开眼,上下左ุ右都是纵横交错的松枝,狂风鼓荡,身下横木“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将断裂。
于是他左臂抱住树干,将“龙牙”从树缝中ณ夺拔而出,而后趴伏在横亘的树干上,小心翼翼地朝着岩壁爬去。
又过了片刻,夜色渐深,洞外风狂雨骤,凄寒更甚。
脑中灵光霍闪,登时明白必定是那颗“元婴金丹”之功。神丹ล入体,化为ฦ“后天九转金丹”,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将他封闭其中的“先天胎气”化融为ฦ一,沉淀于丹田à气海。
妖后的笑声又从左ุ后方传了过来:“第一,我说神门三百年不上峨眉,可没说什么时候算起;第二,我们约好的三战,是由这位虚玄子与我神门比试,可不是由附体的葛仙人代劳。你们使诈在先,却怪别人耍赖,难道这就是葛仙人的‘正道’与‘侠义’么?”
妖后柔声道:“葛仙人,你若找一个与你五行同属白金的寄体之ใ身,或许还能瞒我一阵。这位‘虚玄子’五行属土,发出的真炁却偏偏属金,已让我起疑ທ了,所以我才让楚柏元以九鼎离火来试探真假。我吹的那ว支曲子,是当年你亲手所作的悼亡之曲,普天之ใ下,除了你我,再无人知道。这‘虚玄子’听了心神大乱,角声受控,却还能以鼓点突施反击,除了说明他体内寄存着你的元神,还能有别的解释么?”
妖后淡淡道:“好啊,既ຂ是如此,便由虚玄子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再来比试第三局。第三局咱们也由武比改为ฦ文比,我吹笛子,虚玄子任挑乐器,谁先抵受不住,变调失声,谁便输了。”
许宣闻言大凛。他精擅音律,自然知道此中道理。
他咬牙苦苦强撑,不哼一声。脑中ณ又是一阵轰鸣,仿佛万千春雷齐声炸响,那道狂猛热浪在经脉间飞速回转,汇入任督二脉,直灌头顶髓海。霎时间眼花缭乱,神识似乎ๆ炸裂开来,再也无法抵受。大叫一声,不由自主ว的翻身飞起,朝斜前方的洞壁撞去。
“呼!”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又身不由己地翻身飞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有惊无险,只是洞壁上赫然多了两个幽深的掌印。脑中ณ忽然响起葛长庚的笑声:“许公子,让你受惊了。”
小青恨恨地瞪视着白衣女子,收起长剑,跺脚道:“罢啦,罢啦,我打不过你。你以大欺小,真是好本事!”
葛长庚微笑道:“小青姑娘,眼下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帮人就是帮己้。道、佛、魔三教对林灵素势在必得,他落到任何一方手上,都会引起惊天浩劫。倘若你将他交给魔门……小青姑娘,你聪明伶俐,想必也能猜得出道佛各派今后将如何待你了?”
白衣女子剑光飞舞,银龙雪电似的纵横穿梭,“吃吃”连响,火星气浪接连飞迸溅射。
“大家小心,这是‘七情魔香’,切切不可多闻。屏住呼吸,意守丹田。”葛长庚棱剑飞转,气光横扫,一边将冲涌进来的妖魔尽皆逼退,一边连环弹指,将几颗黑丹准确无误地射入许宣等人口中。
小青“呸”了一声,笑吟吟地道:“锅里的鸭子还敢笑落水的鸡?也不知是谁被困在葫芦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ม呢。我倒真想留แ在这儿,瞧瞧你怎么เ被葛老道化为一滩脓水。”
葛长庚摇头道:“妖孽,让你在九老洞里思过二十年,却仍不知悔改。”指尖在葫芦口轻轻一旋๙。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穿了一件粉红的亵衣和葱绿的纱裙ำ,低头蜷身,紧ู闭双眼,肩头不住微微颤抖。
许宣见她安然无恙,也甚为欢喜,笑道:“李姑娘,想不到เ还是我先来一步。”抖擞精神,转头高声道:“在下临安许宣,蒙葛仙人不弃,代下这盘棋,倘若侥幸赢了,各位长老可别反口不认。”提起一枚白子,按照ั当年刘ถ仲甫所下的棋路,落子盘中ณ。
钟声回荡,伴随着潮水般的诵经声。但此时听来,庄严肃穆,丝毫没有刚ธ才那摧枯拉朽、震魂动魄的恐怖力量。
湖上浮着七十二朵莲花,每朵莲花上盘坐着一个僧人,个个敛首垂眉,双手合十,嘴唇翕动,齐声诵经。遥遥望去,景象壮观而又奇诡。
许宣只觉得那女子的声音清脆ะ悦耳,似曾相识,还来不及细辨是谁,脚下一空,天旋๙地转,已被那她兜入袋中,提着飞冲上天。耳畔依稀听见玄龟老祖气急败坏的吼声,越来越远,终于淡不可闻。
隔着那丝袋的缝隙,隐隐可以看见巍巍险峰、茫茫云海ร。许宣长了这么大,从未有过乘风飞舞的经历,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兴奋又是新鲜,片刻๑前的悲怒惊骇也仿佛被狂风刮卷了大半。
草笠老叟眯眼打量那少年,一边搅拌锅水,一边摇头啧啧惋叹:“骨骼修长,皮肉细嫩,若是没生病,用来清蒸一定妙极。可惜眼下病入膏肓……唉唉,浪费了,浪ฐ费了。”
那少年“咦”了一声,止住歌声,笑道:“玄龟老祖?这名字好生熟悉。是了!ำ舅舅,他就是你从前说过的专吃人肉的东海老怪物吗?那口大铜锅若是背在背上,果然象极了一只老乌龟……”
众僧正欲上前,树林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两道人影一闪,小青与白衣女子并肩跃落。他又惊又急,还不等出声提醒,已被早ຉ有防备的少年和尚封住经脉ำ,动弹不得。
那ว道人微微一笑,忽然又皱起眉头,道:“你又喝酒了?先天胎元不足,经脉ำ郁堵,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真是胡闹!ำ”瞥了蓝衣汉子王六一眼,淡淡道:“喝酒便也罢了,竟然还叫六叔用‘青城一指炁’来帮你化酒掩饰,欲盖弥彰,更不足取。”
青城山道门林立,彼此渊源极深,共分为九大剑派,威แ震天下。江湖有谚,“四海道门,半出青城”。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们这回酿下的大祸,不仅连累了葛仙人,连那老和尚也跟着遭殃啦。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封印了魔头,却双双重伤,老和尚任督二脉俱已๐震断ษ,只怕是活不成了。葛仙人送了我一枚丹ล药,让我速速离开蜀山,以免受无妄之灾,坏了千年的修行。我想你为了救我,必是到了临安,所以就找到这儿来了。”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小青摇着她的皓腕,软语央求,“葛老道偏心待你,对我可就没这等好脸色啦。再说他既已让你离开蜀山,回去岂不辜负了他一番好意?不如我们先在西湖游山玩水,等过了风头,再回去向他赔罪便是。”
“嘭!”白虎重重地撞落石壁,应声昏厥。
“叮!”蛇剑刺在铜炉盖沿,火花四溅。
堂倌动作麻利,很快就端来了几盘冷菜与一壶“荔枝绿”。酒香醇厚,闻之欲醉,那些冷盘也花色新า奇,让人望之食欲大开。
但许宣此时却浑无胃口,只夹了几筷子,便吃不下去了。反倒是白素贞尝了几口后,甚觉新鲜,每样都吃了些许,就连“荔枝绿”也浅啜了两口,晕霞满脸,映着摇曳的灯火,更显娇็媚。
许宣喉中一阵窒堵,心旌摇荡,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她,辗转品尝那两瓣柔软湿润的红唇呵!
然而他不敢。倒不是因为害怕再捱受几个眼冒金星的耳光,而是因为相处越久,对她便越加爱慕尊重,反而不敢、不忍也不舍得再对她妄加轻薄。
他强忍住交涌的五味,斟满酒杯,正想着该和她说些什么告别之ใ语,要如何邀请她再来临ภ安游玩,忽听窗外传来一片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