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照常进行着。随着他不在的日子越久,班里再少有人提起他。
“晨晨,一会儿他来了你帮我挡一下。”放学的时候,谢采萱这样拜托她。
程晨城微怔,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背着光,少年的白衬衫干净得十分醒目。他抬着下巴,满面笑意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一向没有什么怜悯心,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但是这一次她真的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不该的。
程晨城一怔,还没回答,就被陈筱拖着去了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
陈筱熟ງ门熟路地直接点了一杯奶盖茶,然后回头看着程晨城:“你喝什么?”
程晨城满腹心事地回到เ了家。吃饭的时候阿姨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晚饭之后她回房间休息,无意中又瞥到了放在书柜顶端的木头盒子。之ใ前她好几次把它丢到了垃圾桶里,转眼小金就哼哧哼哧地把它翻出来,还献宝似的衔到程晨城的卧室里。程晨城没办法,只好把它收起来放到了书柜上。
叹了口气,程晨城想要把它放回去,结果没拿稳,盒子从上面摔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她捡起来时,上面已经多了一条明显的裂纹,底端的一角也被磕碎了。
“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吧?”程晨城冷冷地看着沈西泽,语带讥讽。
沈西泽就像全然感知不到她对他的厌恶一般,只是垂着眸,紧ู紧抿着嘴,却一句话也不说。
谢采萱俯身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的小金,轻笑着点了点头。
送走了他们,程晨城回到เ家,看见王阿姨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站在楼梯口询问她:“晨晨,你今天晚上穿哪套去参加舞会啊?”
程晨城终于平复了心神,她原本以为ฦ沈西泽会像那天一样吻她,所以一点准备也没有。以后不能再随便小看他了。这家伙简直就是披着纯情少年外壳的撩妹高手。连她也险些招架不住。
直到出去之后,程晨城才发现自己忘记拿雨伞了。
沈西泽一怔,眼中蔓延出些许笑意。他应道:“好。”
“还有……不能再喜欢别的女孩子。”尤其是谢采萱。
程晨城一怔:“他干什么เ了?把你气成这样。”
还没等程晨城去找柏亦飞问清楚,柏亦飞就先下来找她了。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程晨城就换了一套干净的校服准备去上学了。她有提前强迫症。比如两点上课,她一点半以前就一定要到达学校。这一习惯后来延续到了她工作、恋爱各个领ๆ域。忘了说,程晨城前世是个感情咨询师。既好笑又讽刺。她自己明明都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却因为闲得发慌在微博上写一些小文章而逐渐有了名气,最后成了专职。
程晨城到达c中后,分班的布告牌已经张贴出来了。她一路看过来,在最后一栏看到了k班的划分。不出所料é,她和谢采萱都在这个班。
出乎意料,她并没有特别恶心的感觉。或许在她心里,也认为自己是罪恶的吧。
不过程晨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想。”
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空白。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阴郁而暗无天日。这座别ี墅远离城镇,在偏远的郊外。被选来服侍的佣人们大都经历过层层筛选,严谨、高效、口风严实,最重要的是极度理性,不会感情用事,也无需怜悯心那种无用的东西。
比起“家”这个ฐ代称,这里更像是一个屠宰场。屠灭人性,成为“理想人类”。
“弱小是不被需要的,就像你和你的母亲。”他的父亲曾不止一次地这样对他说道。
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曾经特别喜欢蝴蝶,但是他不喜欢去打扰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飞来飞去。也许是因为他得不到,所以才会对自由á的生物有一种天生的好感。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他的父亲知道了他这种“娘娘腔爱好”,并且嘲笑他“像个小女孩一样心慈手软,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第二天,佣人们将耗费整个晚上捕捉到的蝴蝶全部ຖ制作成了标本,一个个包装成精美的礼物,被送到เ了小西泽的房间。
那ว些僵硬的、可怖的、一动不动的蝴蝶标本。几乎成了他儿时最大的噩梦。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会轻易喜欢某样东西。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初ม那个脆弱无力的小男ç孩终于长大了。他有了和父亲一样高大的体格,就算是他的父亲再失控发起狂来,他也再不会像小时候那ว样轻易被打了。
与此同时,为了证明他不是父亲口中那个“一事无成的蠢货”,他开始迎接一切挑战。西洋剑、格斗ç术、围棋等等等等,他每一项都尽全力去做到最好,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失败。
可是不够。
远远不够。
内心的那个ฐ空洞与缺憾并没有因为他所掌握的技艺越来越多而被填满,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空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小时候的那ว只可以自在飞翔的蝴蝶。不是标本,不是费劲心思去证明他是有用的人。
尝试过种种之后,他逐渐丧ç失了全部的热情。无论哪一个他所擅长和突出的领ๆ域,都再也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所以他索性伪装起来,变成一个“一事无成的蠢货”,不要别人的瞩目,也不要别人的夸赞。
反正一切都无所谓。就算真的是一个蠢货也无所谓。
高一正式开学的那ว一天,九月四号,星期三。
他刚走到เc中的分班布告板前,就听到前面的女孩子在念着他的名字。
“沈西泽。”
她的声音很好听。具体的沈西泽也说不上来,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那就是——她是不同的。其他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无聊。
但她的声音却很好听。
“抱歉。”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他,并且为他们之间过分接近的距离而道歉。
他装作害羞地样子接受了她的歉意。内心却隐隐有一种缺憾。
——但是那ว个时候他还并不明白那样的感情叫做缺憾。
很快他们又见面了。并且这一次,她成为了他的同桌,只需要侧一侧身,他的手肘便可以碰到她的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