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母亲把婴孩抱回房间了。
木代觉得好笑：“你爬上爬下的好玩呢？”
犹豫不决间，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炎红砂从后头跟他擦肩而过，撂下一句：“没事，跟他们去，我们也长了嘴的。”
远处响起救护车的声音，迎着脸色严肃的交警，一万三干笑，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说：“误会，真是误会。”
身后，一万三不满地拨弄着外卖的塑料袋：“富婆，我知道你破产了，但是咱们能破产不破志气吗？我们这晚上还要出任务，你就给买个饼？”
炎红砂一溜烟似的追下去了。
遍寻无索，只得打道回府，路上，炎红砂说：“要不然，咱们悬赏吧。南田这么小，咱们上网发帖ຆ，或者街上贴小，找当天半夜骑电å动车在桥上路过摔跤的女人，没准有门。”
一万三忽然出声：“罗韧，停，停车。”
马超是高三学生，常年瞎混不上课的典范，曹严å华和一万三到校门口打听他的去向，看门大爷一脸嫌弃地看他，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去的堕落街！”
中ณ午时分，曹严å华目光阴沉地迈入堕落街，他想象中ณ，这样的露面，该是举ะ座皆惊人人侧目的。
两ä个打开的网页ษ，两篇文章，都是讲艾滋病的，关于原理、症状、潜伏时间、传播途径等等。
木代闷头吃饭，人也奇怪，开始饿过劲了，什么都不吃也不饿，真的开始有东西裹腹，反而越吃越饿。
从前，好像是看过防艾滋的宣传片的，怎么เ说来着？
她吁了一口气，觉得过去几分钟，自己้好像突然被人拎起了倒转，头朝下，思维都混沌不请，但是现在，又正过来了。
木代盯着那人，开始解围裙：“出去单挑？”
那ว人脸色尴尬，同行的人赶紧起来劝和，于是就坡下驴两相和气，没单挑也没吹瓶。
神棍拖了张椅子坐下，食指点着鱼缸的外壁：“渔线人偶、仙人指路、胭脂ฦ琥珀，三根了。”
感觉？罗韧皱眉：这能ม有什么感觉？
罗韧说：“陪你打一出游戏吧，有双人模式吗？”
归零，重新开始，罗韧并不看木代，专注游戏，她的游戏角色是个金发的窈窕女郎，紧身吊带，劲装ณ飒爽，跟他并肩，翻滚、腾跃、开枪、躲避。
——如果不是做了你女朋友……
罗韧一句辩解都没有，他只觉得烦，甚至记不清是谁把张叔劝走了的。
在这里还没有人，在这片村子还没有雏形之ใ前，这海就在了。
她喜欢慢。
说完了，拎着塑料袋，踢踏踢踏出去，头都没回一下。
要不要跟罗韧说一声呢，木代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我又不是追着你去的，我是工作去的，两ä回事儿，碰到了呢就打声招呼，碰不到也不稀罕。
罗韧事先打过电话，车子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牵出两ä头骆驼等着了，木代头一次真的见到骆驼，又惊讶又欢喜，这骆驼真高，算上驼峰得两米多呢，黄褐色的毛，好像还是双眼皮，睫毛也长，长的真是讨喜。
像她喜欢的一首诗里说的，下着瓢泼大雨呢，没带伞，还不忘弯下腰去，闻一闻被大雨打湿的叶子味道。
木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图幅之上，远处寥寥几笔，会看写意山水画的人都知道，那ว代表远山轮廓，近处横抹勾画，也懂，画ฑ的是条奔流的大河吧。
罗韧看了她一眼：“可能吧，我开始以为ฦ是狗。”
曹严å华立功之ใ后连个好字都没捞着，多少有些郁闷，眼前的事情匪夷所思，又没人给他解释，更加莫名，一迭声问她：“木代妹妹，这是怎么เ回事啊？”
薄如蝉翼，泛着奇怪的亮泽，边缘有血丝，像是薄片的塑胶被火燎烤，自然而然的卷起。
罗韧真诚给她道歉：“对不起啊木代，把人参水喷你脸上了。”
而对于木代来说，无异于是把整个凶案又理了一遍，落马湖、二连浩特、小商河、张光华、刘ถ树海、罗文淼，还有……聘婷。
其实不问也知道答案，问了能ม死心的更彻底一点吧。
是的，真是奇怪，之前明明年纪到了，但从来也不觉得老，风风火火的，为了查出真相始终冒着一股子劲，但是那ว天晚上，罗韧拿着电话进来，同他说，有人要跟他讲话。
路过一家饺子馆时，他停下来，仰起脸，问：“饺子皮卖吗？”
就这样一直向前走，没有停过。
木代觉得头疼，该怎么跟李坦说呢，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怎么เ就这么认死理呢？
李坦的话里，像是有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哎呀，这就跟过年要说恭喜发财，送机不要说一路顺风要说一路平安一样，都是习惯嘛ใ，你到底要不要跟我那ว个朋友聊聊？”
木代的唇角露出笑容来，她半空中ณ腿一盘跳到床上，还在床垫子上颠了两颠：“你说吧。”
木代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怎么帮你呢？”
贴完了另起一行，写了一张“现场”，和之前的三张错开一个档位，像是要排出一张表格，然后依次排满三张，写的都是：线、人偶。
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中ณ午，地点只提前了半个小时发短信通知他。
罗韧到เ的时候，木代已๐经在里头了，占据了黄金位置的一张桌子，店里空间小，一张桌子挨着一张桌子的，罗韧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有什么遗言？木代的身子有轻微的颤抖，英雄好汉这个ฐ时候一般都是头一昂，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或者咬牙切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鼻子一酸，自己都没发觉，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流下来，滴到เ罗韧持刀的手上。
接待人员有点尴尬：“那几个人，我们已๐经对他们进行了严å正的批评教育了，证词是很重要的，在某些案件中，直接关系到เ最后的审理走向，他们这种行为，说实在，非常过分。幸好监控视频在……当然，也请你理解，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可能确实是看错了……”
一万三说：“我其实只有一个ฐ请求。”
他说的言辞恳切：“我能不能再看一遍那个视频？我就想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再看一次，给自己้一个ฐ心安。”
短暂的沉默，过了会，接待人员说：“虽然有点不符规定，但是要求还是在情在理的，这样，你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
接待人员离开，炎红砂回头，那个ฐ坐在桌子边的，言辞恳切的，深受噩梦困扰的某人已经没了正形，软骨头一样窝在椅子里，两条腿高高翘起。
他很无所谓的朝炎红砂耸耸肩：“生存的智慧。”
炎红砂冷笑：“这也叫生存的智慧？”
“人嘛，就应该舒服的达成目的。曹胖胖一出手就能ม小惩大诫的事儿，你干嘛要脸红脖子粗的和人吵呢，你一张嘴又吵不过四张，自己้累不累？再比如罗韧能打，那遇到激烈的场合就让他上嘛，我就应该缩在后头。硬上那ว不叫义气，叫愚蠢……二火妹子啊……”
他坐起身子，换了个姿ู势，翘了个二郎腿，老气横秋：“二火妹子啊，看你这个人有点小义แ气，昨晚上为ฦ我的事又出了不少力，我才跟你讲这话，做人不要太轴了，你就是一根筋……”
炎红砂哼了一声，她才不要听一万三这种小奸小恶的生存智慧。
她说：“我这个ฐ人呢，可能是有点不识时务，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世上的事，本来没那么เ混沌，其实黑白分明，你们老说的灰色地带，不是事情带着灰色，是你们这些人把事情搅灰了的。”
“有一句话可能很俗，但我觉得，所有事，就该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แ一样分明，人人都遵守，人人都做到เ，人人心里都有尺寸，就没那么复杂了。”
一万三嗤之以鼻，二火妹子这是没得救的节奏。
不对，慢着慢着，炎红砂话里，有那ว么两ä句怎么听的那么熟ງ呢……
门响，一万三迅速进入角色，手臂撑在桌上，低着头，两ä只手绞在一起。
人不能ม只靠一张嘴说话，嘴只两片皮，也会累的，要善用身体语言，绞在一起的颤动的双手代表了你纠结的、不安的、惶恐无依的内心，会强烈的唤起对方的同情。
果然，接待人员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已๐经安排好了，你可以过去再看一遍。”
为ฦ了让他看的专注和不受打扰，接待人员特意坐离的很远。
炎红砂抱着胳膊，悄悄把手机藏在一边的胳膊底下，手机拍摄打开，镜头直对着屏幕。
监控拍摄的角度略俯视，这样的视角场景，她和一万三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一个离场的女人。
所有人都在往场内蜂拥，垫着脚๐，伸着脖ๆ子，唯恐错过一丁点热闹，只有那个女人，慢慢向着外头走，像一滴离心的水，划过一条无人察觉的水渍。
炎红砂嘀咕了句：“还真有人这么不爱看热闹呢。”
曹严华举ะ着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男人叫孙海林，秃顶，稀疏ຕ眉毛，大眼袋，眼神里只露一个ฐ字。
垮。
他把身份证从眼前移开些，露出不远处那个正在保安室门口接外卖的保安的脸。
一头浓密的假发，身板被保安制服衬的挺直，一张脸居然堪称精神了。
曹严华感慨万分：在中国，身份证照ั片若是遭遇真人，必有一场厮杀，要是哪天遇到美图秀秀，真是两个ฐ只能ม活一个的惨烈节奏啊。
曹严华看罗韧：“小罗哥，你上还是我……”
“你上。”
一想到要割破手，曹严华真是一万个不情愿，毕竟是疼的。
他拿着罗韧的刀子，刀尖颤巍ณ巍在掌心比划ฐ。
这手胖嘟嘟，肥厚是肥厚，然而灵巧，出入衣兜，如入无人之ใ境。
罗韧斜乜了他一眼，说：“男子汉大丈夫……”
说话间，忽然伸手过来，把刀柄只那么往下一带。
曹严华尖叫。
皮破了，血出来了，鲜红的一滴，饱满。
罗韧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等血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