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木代蓦ย地撒手，又从绳上坠了下去。
整个过程，其实只几秒钟，但罗韧觉得，心脏已经停过一次了。
张叔正帮着一万三在吧台里忙活，闻言笑呵呵的：“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是小老板娘，我们举全酒吧之力支持。”
张叔很同情她：“要不，找个ฐ人嫁了？”
“但是……”
好在木代站在他这边了：“但是，现在看来，凤凰鸾扣的确打开了啊。”
木代下巴昂着从他身边过去了，目不斜视，就跟没看见他似的。
一万三大惊失色：“啊？”
罗韧似乎很消沉的样子，是啊，换了自己้，心情只会更糟吧，木代心底深处，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先回去了。”
木代停下脚๐步，不解地看罗韧。
真是什么都能赖到他头上！一万三拎着行李跟着木代往房间走，一路愤愤：人贩子都跑到哪里去了！
曹严华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耷拉着脑แ袋又出来了。
他厚着脸皮把八个字问了个ฐ全：“小老板娘，是你听岔了吧，你知道澳门回归的时候唱的那ว个七子之歌吗？”
一万三可不知道木代在心里暗暗埋汰他，继续给她解释：“我小时候怎么เ听也听不懂，一直以为ฦ唱的是‘一棵芝麻高，不识我真心’。”
父母商量了一夜，到周末，一家三口如同做贼，围巾包头口罩遮脸，坐车去了邻县，找了母亲多年未见的在产科工ื作的朋友，母亲对人家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小姑娘早早ຉ不读书，被社会上的人骗。”
有一次父母卧室的房门没有关严，她听到两ä人谈话，言语中对她失望透顶ะ，用词也激烈，“怎么能ม做出这种事”、“德行败坏”、“没脸见人”、“这辈子也是命苦，一个女儿找不回，另一个叫父母抬不起头”、“早知道当初ม把那个留แ下，这个ฐ送走”。
三更半夜，循着歌声而走，难免后背发凉，郑伯硬着头皮蹭到了门边，这才发现，聘婷不止是在唱歌。
罗韧问：“她唱的什么？”
木代讪笑：“我红姨ถ教我的，她说尤其是去那种偏远的地方，如果内急找不着厕所，随便找地方方แ便的话，要先这样，说几句打扰了。”
她说到เ一半蓦地住口，眼睛又溜了一遍左右，说罗韧：“你就假装ณ一下，这就像过年要说恭喜发财，送机不要说一路顺风要说一路平安，都是习惯嘛ใ。”
罗韧觉得瘆的慌，那是尼龙线，微透明，极细，看久了总觉得脖ๆ子不舒服，像是要被套上勒住。
临睡前经过书房，看到เ罗文淼正在伏案工ื作，举着放大镜写写画ฑ画，没有什么异样。
霍子红嘴唇微微抿了抿，又笑：“咱们木代，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霍子红半晌没动，过了会，伸手出去，拍了拍木代的手背：“你忘了这事吧，别管了。”
“慢着！过来帮我看看，我脸色好吗？”
一万三殷勤之至，做的真是到位，帮她贴之前还拿热毛巾先敷了脸，举ะ着面膜纸比对着鼻子眼睛贴下去的时候，一万三问了句：“小老板娘，今天是不是要见……什么人啊？”
那个人在李亚青家门口停了片刻，缓步走了进去。
李坦屏住气，蹑手蹑脚跟着那个ฐ人下楼，清楚看到เ那个ฐ人帽子下头露出的花白头发。
真是把羊放在狼嘴边上，大大不妙，木代当机立断：“红姨我这两天就回去，让一万三老实点。”
万烽火大跌眼镜：“你这年纪的姑娘，眼睛都是瞎的。”
本来想提醒她一个姑娘家，入夜了别在外头乱走，想想还是算了，她那ว么本事，不入流的虎豹豺狼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这个ฐ时候，男ç主的朋友们就会摇头晃脑着惊呼：“这世间竟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ฐ人？”
木代终于明白为ฦ什么刚刚岑春娇要那么详细地给他们描述旅馆走廊的情况了：旅๓馆的走廊不会很长，岑春娇็离开的时间很短，在这么短的情况下，一个人窜进死者的房间，砍下了他的左ุ脚，然后悄无声息离开，怎么听都像是方外奇谈。
岑春娇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反应，答的不紧不慢：“报警之后，旅馆里每一个ฐ住客都被单独排查，我们旅馆有半个ฐ月没有开张。这事在当地不是什么เ秘密，万先生的同事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尽可以去打听。我也录了笔录，不过中ณ间那ว段，太过诡异，我当时半是害怕，半是怕惹麻烦，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房间里，霍子红正咳嗽ณ的厉害，木代帮她倒了半杯止咳糖浆：“身体不好就别ี乱走呗，不好好休息，倒有精神去维护小人。”
当初？
但是万烽火觉得，有人就有江湖，从古至今一直都在，只不过换了一种自我展示的方式而已๐。
万烽火拎着鸟笼子，踏着脏兮兮的楼梯上了二楼ä的老九火锅店，门口的挂钟็显示ิ是早上十点半，完全不是饭点，但这并不影响店里头已๐然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不去了，她愿意待在这里，这逼仄的空间，周围低矮的木房屋角，湿潮的气息，还有角落里一条不知道是睡着了呢还是全程观望的狗。
多待一会吧，这个地方，她会记一辈子的。
罗韧笑着，轻轻拥住她，她脸颊发烫，偎依在他胸膛，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罗韧说了句：“我的姑娘。”
等你很久了，我的姑娘，
在山地、沼泽、蚊虫叮咬的树林，无数次梦到你，赤着脚，穿过阴冷的河岸，穿过黑暗的密林，眼波温柔的如同溶进月光。
等你很久了。
回到เ旅馆，静的没有声息，炎红砂她们都已经睡着了，木代屏住气，伴着那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悄悄上床，又拉上了被子。
枕头柔软而又舒服，她忽的想起罗韧说过的那首枕歌。
——枕头啊枕头，什么也不要说啊，那个ฐ可爱的人和我的关系，对谁都不要说啊……
嗯，是的，她偷偷把脸埋进枕头里，呓语样吩咐自己้，又像是吩咐枕头：“不要说，对谁都不要说。”
枕头也不牢靠，枕在头下，不知道会不会窥视到她的秘密，她终于体会到เ情人那忐忑而甜蜜的心情：不要说，对谁都不要说。
就怀着这样的心情，无数次辗转反侧，终于入眠。
今夜，会做个好梦的吧。
真的做了个梦，却无关罗韧。
梦见简陋的房间，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偷偷推开卧室的门，地上杂乱ກ地摊着衣服，女人的胸ถ衣、内裤ไ，男人的条裤ไ、皮带，红色的磨了根的高跟鞋。
男人的呼噜声很响，要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听得出夹杂其中的女人的气息。
小姑娘转了身，踯躅而又孤独地往小客厅里头，头上扎了羊角辫，皮筋一圈一圈，脱了线，露出里头灰褐ຈ色的筋皮。
她看到เ小姑娘踮了脚๐，费力地从五斗橱上挪下一个饼干盒，掰开盖子，探头朝里看。
饼干盒里，是空的，不过每个角落里，都积了些饼干屑，小姑娘费力地伸手进去，手指头上沾到เ饼干屑，送进嘴里，吃完了，又拿手指头去沾。
直到把饼干盒里，沾的干干净净。
然后，她又费力地把饼干盒盖起来，踮着脚送回原处。
木代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童年的，完全遗忘的片段，忽然在这个ฐ梦里，清晰地伸展开来。
她看到自己在小客厅里绕着来回，把沙发上铺着的布慢慢撸平，掸的干干净净，又拿跟自己一样高的扫帚ຐ扫地，扫的时候，不知把什么เ东西扫到เ了茶几下头，她低着头，撅着屁股，小脸涨的通红，伸手使劲往里摸。
日头从正午一点点的挪，挪成了夕阳境况，卧室里终于有动静了，那个男人拎着裤子出来，打着呵欠，先去厨房，对着水龙头接了一口水漱口，哗啦啦哗啦啦，然后吐在长了青苔的水槽里。
家里的水管上水也不好，龙头一开，嗡嗡的声音。
那男人出来时，忽然看到她，说：“哈，小不点儿。”
说完了穿衣服，从裤兜里掏钱，一张张的十块，扔在桌上，又过来，给了她一张五角的，说：“给你买糖吃。”
她看着钱，手心都出汗，男人把钱塞在她围兜的口袋里，那是个半圆形的小口袋。
男ç人走了以后很久，女人才打着呵欠起来，刷牙，洗脸，坐到เ梳妆台前头，打厚厚的劣质粉底，一张脸涂的陌生，遮了黑眼圈，平了细细的交错的纹。
然后，忽然看到一边的钱，拿过来数了数，脸上出了一丝笑纹儿。
她就趁着这一抹笑的时间，赶紧ู过去，说：“妈妈。”
女人摁了一声，拧开一支睫毛膏，膏头干结，她不知骂了一句什么，从茶杯里倒了点水进去，又旋起，握在手里使劲地摇晃，再拧开，膏头上湿湿润润的，终于出色了。
女人满意地对着镜子眯起眼睛，一点点给睫毛上膏，睫毛长是长了，尾端却结成了一缕缕，看着沉重。
她说：“妈妈，我饿了。”
女人漫不经心：“不是给你买了饼干吗？”
“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