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在边上哼了一声：“刀子划拉个口子，开始哗哗流血，过几天不也要结痂？她没事的。”
她一根手指摁住桌边，下一秒腾地举到เ高处：“她是这样的，跟弹簧一样，噌的就起来了，你等着瞧吧。”
木代在练功。
所以，一万三可以肯定，木代现在也在练功。
接到เ李坦的信息之ใ后，她第一时间给他打了过去，李坦说，事情发生在银川附近的小商河。
被单位辞退之ใ后，李坦开了个小超市，但是他的心思从来也不在生意上，勉强糊口罢了。
万烽火挺奇怪的，昨儿岑春娇还跟他说，除了落马湖，还有另一桩案子要跟他说道，怎么转脸就收拾了行李要走呢？阖着是被李坦他们那一叠声的“假的”给气着了？
“家里有点急事，着急回去。”
她终于想起正事：“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岑春娇口中的凶犯叫刘树海ร，7๕2年生人，五年多以前死在济南西郊客运站的一个小旅๓馆里，而两年多以前，李坦跟凶犯打过照面。
我跑着去找看门老头，一边跑一边喊，还没跑到走廊尽头，看门老头自己้过来了，有个ฐ房间里还有人打门，吼我半夜小声点。
“看门的老头过来之ใ后，我赶紧拽着他一起去那间房，看见……”
但是森林冷笑了一下，脸上横肉迭起：“吃我的住我的，你就是我们家的奴隶！”
——楼主吼的好，就应该再扇上一耳光。
他觉得，这代表了一种态度，一种境界，透露出某种睥睨一切特立独行的王公气质，若非如此超凡脱俗的气质、态度、行为，又怎么เ配得起他与众不同的职业呢？
包打听，多么古老的行当，因为人心隔着肚皮，笑里可以藏刀，真相总是千转百折，诸般种种，催生出了对这个行当古今一脉无穷无尽的需求。
她应该会开门的，如果她对他说的话有所关注，如果她对霍子红也有疑惑，如果她能从那天晚上自己放了她那ว件事看出自己้并没有恶意。
她应该会开门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木代往门边走了。
门从里面开了巴๒掌大的缝，木代只露小半张脸。
罗韧没有往前走，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是懂的，经过前一晚的剑拔弩张，现在修好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彼此都在试探，要适可而止。
木代手里攥了根钢叉，经过餐桌时攥在手里的，门开的角度很刁，她设想过，如果罗韧硬要闯进来，她第一时间可以扬身上墙，在罗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ฐ沉气下坠，借势把钢叉插到เ他颈่后风池穴。
不行，这样太狠毒了，风池穴是人体三要穴之一，万一把他打死打残了……
还是点打吧，打晕了之ใ后再捆起来。
但是，他没有往里冲啊，严å格说起来，他昨天晚上还饶了自己一命呢。
木代脑แ子里转了许多许多念头，终于迟疑着开口：“那……时间地点我定。”
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中ณ午，地点只提前了半个小时发短信通知他。
而且这地点选的，跟他想的一样没创意。
景区派出所斜对面的……面馆，两边都有街道摄像头，而且正是饭点，店里头人来人往，不乏警务人员。
罗韧到的时候，木代已经在里头了，占据了黄金位置的一张桌子，店里空间小，一张桌子挨着一张桌子的，罗韧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先点单，两份牛肉面，面上来了倒醋、淋辣椒酱，撕开一次性的筷子搓毛刺，各忙各的，外人眼里，还以为早ຉ就认识。
木代先撩了一筷子面：“聊什么เ啊？”
罗韧说：“我对你印象挺好的。”
木代一口面到เ嘴边又顿住了，罗韧却不往下说了：“先吃饭。”
不是，这还叫她怎么吃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什么意思？你凭什么เ对我印象好啊？
罗韧却真的一门心思只吃面了，吃的也快，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拿纸巾擦嘴：“这没什么เ喝的啊，你喝什么？绿茶？橙汁？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出去买水。
木代食不下咽，筷子在面里搅啊搅的，很有把拉面搅成疙瘩的态势。
过了会，罗韧又回来了，递给她一瓶橙汁：“你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人，基本人品，还过得去的。”
这是他真心话。
算起来，他跟木代也是实打实打了几次交道，木代没什么经验，有时操之ใ过急，在罗韧看来，都无伤大雅，毕竟起初时，谁都是白纸一张，没有人生来五彩斑斓。
他其实更看重两ä点。
一是，木代功夫真的好，而且，跟她过招时他留意过，她基本没有狠招和损招，这点对习武之人分外重要——习武之人手重，对阵时懂得怀慈悲心留三分余地，都值得敬佩。
二是，她性格其实挺单纯，恃强时得意，受挫时沮丧，喜欢不喜欢都写在脸上，害怕时也会哭，跟她打交道不累，最怕那种永远皮笑肉不笑讳莫如深的，皮囊下头不知道转多少腌臜计谋。
而且她还算讲理，至少会动脑แ子想事情，昨儿晚上是一个试探，如果她怒不可遏跳出来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也就没有““聊聊”的必要了。
木代有些警惕，一会儿拿刀子要她说遗言，一会又夸她人品，算什么？打个巴๒掌又给个ฐ甜枣？
她沉不住气：“你到底要聊什么？”
“聊霍子红。”
木代把橙汁推回给他，一副绝不受人一针一线的模样：“不管怎么เ样，我不会背叛红姨的。”
“如果你红姨ถ真的没问题却被人怀疑，你应该想尽一切方法查出真相。如果她确实有问题，只因为养育之ใ恩，就要助纣为ฦ孽吗？”
木代怔了一会，底气不足地回了句：“我红姨没问题。”
就算红姨真的有问题，也不至于助纣为孽那么เ严å重吧。
已经不是饭点了，用完餐的人陆续离开，反而给他们空出了一片方แ便说话的清净地。
木代忽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你怀疑ທ红姨是李亚青，但是不管怎么样，红姨关心落马湖的案子合情合理，你呢？你为什么掺和进来？你在小商河，是不是见过李坦？”
罗韧没想到เ她会忽然提到เ小商河和李坦，脸色在瞬间变了几变。
木代把一切尽收眼底：“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红姨收养的，知道红姨跟落马湖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你呢？我连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落马湖这件案子都不知道，你要跟我聊也行，但是让别人全盘托出，自己้藏着掖着，有这样的好事吗？”
似乎是将到เ他的军了，木代觉得自己反击的真是有理有据：“如果你不肯说的话……”
话还没说完，眼前金光一闪，罗韧伸手拽下领间的细金链子扔过来，木代下意识抄手接住，这才注意到链子有坠感——链子的一头，悬着个金质的相框坠，相框里有张缩小了的照片。
木代拿起来看，那是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子，微侧了脸，打的亚光，轮廓细致美好，背面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凹刻๑了两个字：聘婷。
“女朋友？”
“我叔叔的女儿，聘婷，罗聘婷。”
我叔叔叫罗文淼，算是个历史学家，主攻辽、西夏、宋史，几年前，他举ะ家搬往宁夏小商河，一来清净，方แ便他做学术，二来宁夏一带，是当时西夏国盘踞地，直到เ现在，银川附近还有西夏王陵，随时都能实地考察。
叔母去世很早，叔叔带着聘婷，身边只有一个郑伯帮忙料é理杂事。我跟叔叔的关系很好，也很记挂聘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去看他们。
大概两年多以前的一个晚上，忽然收到聘婷的电话，她心神不宁，声音哽咽地跟我说，叔叔很不对劲。
电å话里说不清楚，但是我感觉到事情有些严å重，所以尽快赶到เ了小商河，但还是迟了，聘婷跟我说，叔叔已经失踪两ä天了。
我安慰聘婷不要着急，预ไ备报警寻人，也寻思着委托一些朋友帮忙，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叔叔又回来了。
问他去哪了，他回答是：落马湖。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落马湖这个名字，翻了地图来看，是在河北一带，并不特别ี有名。但是叔叔经常会去不同的地方แ做学术拜访，所以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我在叔叔家里留宿，半夜起夜，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进去劝叔叔早ຉ点休息。
叔叔好像不大想理我，举着放大镜一直看一个ฐ西夏文的拓印本，我再劝他的时候，他突然腾地一下抬起了头。
木代渐渐入神，忽然听到这一节，心里一激，不自觉地往后一退，带的身下的凳子吱呀一声响。
罗韧看着她：“你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吗，原本近乎痴迷地伏案工作，然后毫无征兆地突然抬头，表情怪异，好像刹那间换了一个人。”
木代不知道该说什么：“然，然后呢？”
“然后，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木代听的后背发凉：“他……他说了什么？”
“他说，罗韧，不要让我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