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问：“王瘌痢，李飞，他们也没找过你？”
我忙乱ກ中掩饰说：“我会有什么麻烦？我是怕他们想在你身上打鬼主意，我是怕你落入狼窝。”
甚至，我害怕见到任何熟识的人，想人间蒸发一段时间。又不能住饭店，我的兄弟去这种地方แ就像进自家餐厅和卧室，我和他们一样，过的日子都是三步曲：弄钱，吃饭，女人；后两者都需要在饭店宾馆这类场所，几乎在这个城市的所有这种场所都可以看到เ他们的身影，只是场所的档次与出入的人物有不同的区分而已。
我该往哪里藏身去呢？这城市大倒是特别ี大，可是临了这时候我却找不到เ一个我可安身的房间。
我愤怒地盯着那只酒瓶，我盯它的底气是我怀揣的信封。我在等着母亲，把信封交给他们。这点钱并不能ม改变家里什么，也不能改变父亲喝酒的品质。这是我第一回往家里拿钱。这证明了我跟父亲的连接，让我体验了生命的温馨。甚至进而我想好好回答父亲的问题，信封里的钱就是我的工作报酬，这鼓励了我，即使是谎话也胜于禀告我还在街头游荡要好。我说：
我一点不脸红，又觉得我的工作是连父亲也不能告诉的大秘密，可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便胡说八道：“我做几份工作，什么工作都做。”
父亲离开了土地什么也干不了。
父亲表现出了深谋远虑的智慧，果断地说，可是孩子呢，你让他们今后也跟我们一样，也跟我们的父母亲一样，到了城里来都只晓得抬起头来看世界？父亲坚定地说，我一定要让孩子成为ฦ真正的城里人。
回到号子里，号友给我留好了饭菜，然后他们七八个ฐ人都躲开离我远远的。我并不望他们一眼，悠悠然开始独自吃饭，米饭粗糙而夹生，靠了他们留下来的两块红烧肉才将米饭吞咽下去。这是惯例，提讯时误了吃饭，他们会给我留好饭菜。他们总是有办法隔个一两天就弄来一碗红烧肉，号内还是有手眼通外的能人。
先从哪里说起呢。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刑场。我经常想到刑场。那就先说说我的大哥胡恩吧。是胡恩使我走上了人生的快车道。
“哼你吧，有钱就这里一炮那里一炮，你呀永远都不会有钱。不过也好啊，小弟快乐่了。”
我们越说越远了。这是好现象，我喜欢他是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说：“东哥，你别笑话我唦。我赚的钱也只够放炮嘛，哪里能够像东哥你大老板哦，全城女人都给了你，你都还能顾ุ得来。不过我也在想，我怎么就永远没钱，永远当穷鬼呢，我这么好一个人也未免太不公平，这世界比我更好的人还能有多少啊。可是我抬头一看，这世界ศ，就没有比我更穷的人。”
“你好个鬼！你缺钱那就到我的海鲜楼ä来，委屈委屈先做保安，薪水不亏待你。”
“我哪是站得住、守得住的人？只怕干了两个ฐ月就干不下了。”
“你小子嫌我这庙小，肥不了你的手。”
“你知道，我这种人哪里能打得下桩，守得了你这么大的店？”
“哪里是要你打架？打架我的海鲜ຒ楼还赚什么เ钱哇？你来就是一尊神，我的饭店就不会出乱ກ七八糟的事。”
“那ว我就更不敢来了。”
“好吧，狗根，你不来我不强求。很久不见你了，我请你吃饭，就今天吧？你把你那些兄弟都叫过来吧，怎么样？”
我哪有心思？恐怕他请我吃饭也是陷阱？我赶紧说：“改日吧，我约了朋友。”说完，又觉得是我心理作祟，根本不必紧张。
胡少东是精明的人，与这道那道若即若离，谁都以为ฦ他只是一个ฐ生意人。我跟着胡恩去他的海鲜楼ä吃饭才认识的，他对胡恩非常客套，每次去吃饭，他都会来奉陪一下，再忙也会来打个ฐ招呼。这样一来一往多了，他对我这种人也都礼ึ貌相待。
从他口气里没探出什么异常来，我放心了。我跟他如此轻松对话，跨过了心理上的障碍，成功战胜了我在他面前的愧疚。他的生意并不局限于餐饮，毒品才是他的重要利润来源。
在后几天中ณ，我又先后拨了二十六个人的电å话，都是平常那种吹牛瞎聊。与这么เ多人聊天，我一点也没有探出诡谲气息，就是说并没有谁知道或者怀疑我和胡恩之ใ死有什么เ关联。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直到เ今天，胡恩的死几乎ๆ没起一丝波纹，整个城市里的人没眨一下眼睛，没开口说一个字，好像胡恩不曾在这个ฐ城市生活过，不曾影响你我他，不曾在这个城市搅起过波澜，掀起过巨浪，现在胡恩死了就像一只蚂蚁掉入下水道淹死一样，随着许多污浊物被冲出了这个城市。
感觉这种情形不对，又如同看见他们平静地跟我吹牛时，脸上却是藏着诡异的笑意，就等待我落下陷阱再拍手称快。似乎ๆ只有别人产生了疑ທ虑，有人持刀在我身后追来，才符合事实，才证明我料é事如神。我情愿证明我聪明无比，也不愿意在胡恩死后，日子来得这么太平无事。
然后我又自言自语悟道：是不是我把各种后果想得太恐怖太严峻以致我太紧张，疑ທ神疑ທ鬼，总是以为谁在我身后手持着一把刀。麻猫也许只是找我去做一门子赚钱的买卖，胡少东也许只是想让我口袋里多有几个钱，或许真的就是太平无事。胡恩已经死了，一个ฐ死人还能算什么人物呢，还会有谁来为他清算呢。
这个死人把我搅得人鬼不分，觉得我在阴阳两ä界行走。
回想起来，胡恩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当初何至于要把胡恩交待给王一多呢？悔不该。现在想想，情愿折掉一根手指头，也不能折掉胡恩的友情，即使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死人的友情。
我做事经常让自己้感到后悔，尤其是把胡恩交给王一多，更是让我长时间感到懊ิ悔。我现在也弄不清楚，究竟因为是王一多的线人而出卖线报，还是为了爱一个ฐ女人而在背后出手。这一步棋使我走过的人生路错上加错，更加使我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和方向。看上去我一步步走向巅峰，其实也一步步滑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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