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委托我寻找小周后,我一时还想不出这一箭双雕的好计。我大事既ຂ成,也少不
痛苦,你等着瞧罢!”
他目中精光一闪,浮起复杂难解的笑意:“哦?你还想要什么?”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周后的遗体。我要亲手将她送回江南,葬在金陵。”她
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摩挲,带着一股春荑嫩草般清新า又青涩的气息。
教我,我便学好了。”
我捉弄她:“就算我说不好,你也忍不住要讲的不是?”
老粗啊,一个都不识得,便问侍臣:‘此乃何物?’礼ึ官答:‘皆是祭祖礼器。
却爱上一个阶下之囚……
三个帝王之间的爱恨纠缠,说不清道不明,
光殿钩心斗角的檐牙斗拱,微微冷笑:苛制ๆ又如何,灭口又如何,总归逃不出后
世史家的一枝刀笔,弑兄篡位,将成为他终生无法抹去的污点。
长春殿,赵光义正悠闲地品茗,后堂琴音柔媚地弥漫着,缥缈如仙乐。我行了君
臣之礼,例行公事般叩谢了皇恩,只想尽早ຉ离开这冰冷森然的地方。
赵光义แ却若有若无地笑着,似乎眼前是一盘极鲜美的佳肴,却又抑制着狼吞虎咽
的欲望,盘算着该从何下口、细细品尝,才不会有意犹未尽的遗憾。他的目光令
我不寒而栗。
他微笑道:“听闻爱卿诗词音律书画ฑ无一不精,朕宫中一位妃子奏得极好的琴,
还请爱卿品评一番。”
我默然欠身,侧耳聆听空中ณ轻柔曼妙的琴音,如深山幽谷的松风流泉般轻响,飘
逸、恬淡,消弭了一切尘世间的纷纷扰扰……陡然心中一震!这指法,这乐风…
…像极了她!
我面色一变,正欲冲进帷幔之后的内室,却被赵光义一把扣住腰身拖了回来,双
臂圈制ๆ着摁在他膝上。他附在我耳边轻笑:“平日倒不见你这般性急,莫非是对
朕的这位淑妃一‘闻’钟情了?”
奋力撬着他紧箍在我腕上的手指,我急道:“她是谁?告诉我她是谁?”
他欣赏着我徒劳无功的挣扎,悠然道:“她原是皇兄封诰的命妇,某日在皇宫内
触柱自尽,可惜只是当场昏死,事后又被太医救活过来。不知为ฦ何,皇兄对外声
称她自尽而亡,其实是将她锁于冷宫之中。朕前去探望时,她已๐受激过度失了神
智,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朕好心照料她,她感激涕๓零以身相许;朕见她秀外慧中
温柔贤淑,便收她做了妃子……咦,天冷得紧ู,爱卿为何沁出汗来?莫不是又
发热了?”
我咬牙,直至口中ณ泛起铁锈味,低声道:“求皇上让下臣见她一面。”
他笑着用指尖轻轻摩挲我咬破的下唇:“爱卿言重了,朕本就是想为你引见淑妃
何须求呢?”说着刁着我的腕,一同进了内室。
奏琴的宫装ณ女子收了手,起身行礼,笑盈盈地抬起脸来:“皇上。”
“爱妃,可记得朕曾与你提起过的精通音律的李大人?这位便是了。”
她对我娴ຒ静地浅笑颔首,气度高华,举ะ止雍容,“见过李大人。”
我却几乎站立不稳,失声道:“小周……你……你不记得我了?”
她微微一怔,似乎不悦于我的失礼,却不好表露,只将目光投向赵光义。那是怎
样的目光啊,温柔缱绻,满含深情如江南仲春最柔润的碧波,最婉转的笙歌,将
我片片扯碎,挫骨扬灰。
赵光义对她笑道:“李大人大约是乍见清华,未饮先醉了。爱妃何不泛歌一曲,
好唤醒唤醒他?”
她为这不甚高明的恭维飞红了粉面,轻柔地甜蜜地微笑着,复坐奏琴,轻启朱唇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
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
千年。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她用一腔吴侬
软语唱的,是子夜四时歌,弦无凝塞、喉无滞音,绵绵情意溢于曲外,不时将那
一双含羞带怯的眸子去望他,只恐他不解歌中ณ之意。
我却在柔美乐่音之中,悲极痛极之后,大彻大悟。
原来,所谓情,所谓爱,也只不过是一种感觉,一段记忆。当记忆不再,感觉遂
失,情爱自然也就消เ亡了;而新的记忆,新า的感觉,便是另一份情爱的开端……
这般结局,对小周后,对我,都是完满且宽容的。小周后因为心念于我才遭此劫
难,而今,她自有她的思慕与牵挂,何不让她在这忘却的新生、不知的幸福中,
无忧无虑地生活?
仿佛就在一瞬间,蔽境顿敞。枉我虔心礼佛学法多年,竟到เ今日才参透:过于执
着,便是痴。
因痴,生爱恨,生贪念,生业障。
赵匡胤与我,一为爱欲,一为旧ງ情,皆是痴人,而赵光义你呢?你所痴者,不止
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罢……
赵光义好整以暇的神色有些凝固了。
我清楚极了,他所乐见的,是我的悲痛欲绝,心如刀绞,而非古井无波般的澹泊
与平静,这是对他精心安排的一场游戏最大的嘲讽。
他用一种惊疑而深思的目光望着我,我则用含泪的微笑凝望着一曲歌毕的她,“
娘娘的歌,唱得真好。曲有情,词有意,正是一片芳心千万绪……至情至性,苍
天垂怜,定当遂心如愿……”
她并不明切我话中深意,只听出善诵善祷ຕ的祝愿,不失礼地轻声称谢,一双明眸
只热望着他,盼得到几句溢美之ใ词。
赵光义的面色却阴沉得有如垂暮天色,墨云暗涌。
他有些索然无味地挥挥手,无视她退下时幽然失望的目光。
我淡然道:“皇上,既ຂ然琴曲已毕,如若无事,下臣可否先行告退?”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目光如刀,声音尖锐:“重光……你令朕很不开心,知道
么?”
我敛目,眼观鼻,鼻观心,“下臣愚钝,皇上恕罪。”
“愚钝?”他冷笑道,“非也,你明慧得甚至超过朕的掌控了……这是一件多么เ
危险的事情,你知道么เ?”
“是生是死,何去何从,在于皇上;寸心寸土,一花一界,却在于我。”
他一怔,很快明了之后,是抑制不住的怒气,“看来是朕对你太过宽舒了,才你
生了这般自欺自蔚的念头,朕今日要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你所谓的心中净土,花
中世界,究竟在何处!”
他怒气冲冲地拖起我,一路扯落了重重帷幔,大力摔在龙床之ใ上。我弯着腰咳起
来,却被他一把揪着发按在床边,另一手猛地掀开了附案上蒙盖的黄绸。他指点
着那些形状奇异的物件,凑近我耳旁,用极轻柔的声音一件一件解说:“玉势、
冰针、鳞鞭、银丸ฤ……这些可是朕为ฦ你精心准备的呢,内中滋味你可得好好品尝
切莫令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