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抬起头,目光落在桌上尊小小的石膏塑像上。这是颗不屈的头颅,这是苏联卫国战争女英雄卓娅ๅ面对德国法西斯毫无惧色视死如归的头颅。罪恶的绞索ิ套在她年轻的脖颈上,就像个胜利的花环。燕宁知道,妈妈选在今天把这尊塑像放在她的桌上,是要激励她向卓娅学习。可是,现在不是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她没有机会像卓娅那样悲壮地为祖国而英勇献身,不过,她要在平凡的生活中做些不平凡的事情,努力使自己成为ฦ个人人敬佩的女英雄。想到这里,燕宁有些激动。帮助方丹这样个双腿瘫痪的女孩子不正是件不平凡的事情吗?燕宁埋下头又要写下去,钢笔却不出水了,在她凝思时,笔尖晾干了。甩了甩钢๐笔,她又庄重地写道:
燕宁写不下去了,个美好的愿望在她心里萌发出来,她猛地站起身,扔下钢笔,匆忙地掩上日记本,飞般地向门外冲去
困惑如同张网,我被它笼罩着,很难挣脱,经过多次挣扎,网被挣破了,我的头顶ะ是蓝天,那是我所向往的文学的天空,我曾向它飞翔,总想振翅飞得更高,现在我只能说:我已๐经尽力了
第节
他他为什么给你写信?
我我不知道
我说,那我也不知道啊。
维娜说,你应该知道
啊,他是不是他个男ç生给维娜写信?他写了什么?要是要是有个男生给我写信,我会怎样呢?
方丹,你干吗不说话?维娜问我。
我说,维娜,那ว你问问燕宁和谭静她们该怎么办,我想燕宁也许
不,不。维娜说,我不想让燕宁知道这件事,给我写信的男ç生是我们班的文体委员,他常和燕宁在起开会,还跟谭静组织文体活动,她们要是知道了准会在班里乱ກ传。方丹,我只告诉你个人,你可谁也别告诉啊,包括和平。
好吧。我又问维娜,他喜欢你,你怕什么?
维娜说,方丹,你不知道这种喜欢就是就是
我问维娜,那ว你喜欢他吗?
不,维娜摇摇头。
我说,那ว你就跟他说你不喜欢他。
维娜蹙起长长的眉毛说,不行,要是我这样告诉他,他会多难过啊
我笑了,那ว你就说,你喜欢他。
维娜好像吓了跳似地说,不行不行。
那ว怎么办呢?我和维娜起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我们有会儿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后来我们笑起来。我说,维娜,我们干吗唉声叹气的,有人喜欢你怕什么,说不定你长大了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呢维娜的脸下变得通红,就像我发高烧时的脸样。方丹,你你别别乱说啊。她急得叫起来。接着,她让我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使劲儿点头,我说我保证。
维娜站起来,她说,我光给你说这件事,都忘了让你看看我新画的素า描,今天下午黎明教我画石膏像了。我知道黎明是黎江的哥哥,是艺术学院雕塑系的二年级学生,黎明每个星期六下午都教维娜画速写和素描。有时黎明还带维娜去艺术学院看他做雕塑。我问,黎明什么样啊?
维娜眨眨睫毛,又坐下了,想了想说,嗯,黎明长得跟黎江差不多,他像像谁呢?维娜的脸颊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眼睛亮闪闪的。
我说,维娜,我觉得你喜欢黎明。
维娜说,谁说的?我我只是喜欢看他做的雕塑。
我说,可我觉得不是。
是。
就不是。
就是。维娜又急又气,不知再怎么说,我笑起来。
门开了,谭静牵着和平的手跑进来,嗨,方丹ล你笑什么?什么เ事儿这么高兴啊?
和平说,我在楼门口就听见你笑了。
我刚要说什么,维娜却不许我说。
谭静来到เ我床前,看着我的眼睛,故意做出副审判我的样子问,方丹,快坦白,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我正说咱们班里的男生呢,维娜赶快说,我说他们到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偷懒
谭静点点头,这倒是,还有呢?她又问。
维娜又说,我我刚想说咱们班新来的那ว个女生呢,今天上课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她好几次
谭静问,为什么?
维娜说,自从她来了,我总觉得是方丹坐在那儿
谭静的兴趣立刻转移了。嗨,维娜,你是不是说她长得有点像方丹ล?
和平也猛下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你们说,我觉得还真有点儿像是有点儿,嗯特别ี是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方丹ล的眼睛样。和平又说,方丹ล,我总想要是你没有病,我们定会是同学,我们起去上学,起回家,还会起写作业。
我也常这么เ想,我说,和平,你知道自己学习很难,特别ี是代数,有时道题我做出了好几个答案,可就不知道哪个是对的,那会儿我真真的
谭静过来搂住我的肩头,打断我的话,又说起新来的女生。维娜,和平,你们发现了吗?新来的那ว家伙很好看,可就是胸脯平平的,像个男孩儿,你们看方แ丹ล多丰满啊。
我连忙抱紧自己的两只胳ฑ膊,遮挡起胸脯。我觉得自己้的脸热烘烘的,心也通通跳,我说不清自己为ฦ什么เ这么慌乱ກ。
维娜说,方แ丹,你真的很好看。
和平也说,你要穿上芭蕾舞裙ำ,定更好看。
不,你们才才好看。我说。
谭静忽然说,嗨,那我们脱了衣服比比谁好看,怎么样?
维娜叫起来,谭静你疯了吗?
谭静说,这有什么เ?她扬起下巴,挑战似的问,谁敢?
屋里下静得没有点声音。
都不敢吗?谭静又问。
其实我很想让维娜,让谭静和平她们知道我好看。我在镜子里看见过自己้的胸脯,它向上隆起,白皙柔软,富有弹性,它的顶端是朵小小的浅粉的花蕾。我曾为它的成长感到เ惊奇和慌乱ກ,也为它的美丽感到骄傲和欣喜。我要让维娜她们看看它们,看看浅粉色的花蕾我为什么เ不敢?我不是美的吗?我为什么เ不敢承认呢?我不觉轻轻地说,我我敢
我也敢。和平说。
维娜却使劲儿抓着自己้的衣服,小声说,我我不是不敢,我是说燕宁要是知道我们这样,准会批评我们
谭静瞥了维娜眼说,整天燕宁燕宁,罗维娜,你自己้没有脑袋吗?
我只是说燕宁要是维娜争辩着。
谭静说,那我们谁也不许告诉她,燕宁总是故意把胸脯弄得平平的,有次去洗澡,我看见她里面穿了件很紧的马甲â,把胸脯勒得很平,就好像这样才是革命者似的,可卓娅的胸脯不是高高挺着吗?
维娜说,谭静,你别ี这样说燕宁
谭静说,我知道,知道你们两个ฐ好,你不就是想巴结她,早ຉ点儿入团吗?
维娜说,你你才
和平打断她们就要开始的争吵,说,谭静,你说你敢,你怎么不把衣服脱了啊?
谭静听,下脱了白衬衣,露出淡绿色的内衣,她说,那ว你们也得脱。
那会儿,我们都有些激动,我好像能ม听见每个人的喘息。我们要做什么?我真敢让维娜她们看见我的切吗?哦切切是什么?维娜有点儿害怕似的说,那那我们要关好门。谭静听,马上跑去插上门。我们互相看着,却谁也不动了,我的眼前是维娜谭静和平粉红的脸庞,还有她们对对好像忽然变得迷迷蒙蒙的眼睛。我觉得我在微微颤抖,两ä只手紧紧地握在起,心里个ฐ声音不停地问,我要做什么เ?我们要做什么啊?谭静又说话了,我们快点。我说,那我们把电灯关上吧。说着我拉灭了灯,片黑暗,只有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好了吗?黑暗中谭静问。
没有。我说。
好了。维娜说。
和平接着说,我也好了。
忽然,我发现,当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切又清晰起来,束蓝色的月光从窗外倾洒进来,淡淡的,像弥散的雾,给眼前的景物罩上层美丽的朦胧。我想起神话故事里的情境,那些夜晚到河边去的洗澡的仙女,她们抛开披在身上的轻纱,游到水中,只在河面上露出半身真的是仙女啊,她们的皮肤洁白晶莹,她们的||乳|峰挺立着,我很想伸出手指去触摸,维娜羞涩地把头转向边,和平低垂着睫毛,像是睡着了,谭静看着我,我觉得她好像换了个ฐ人,站在那ว儿安稳得像幅画里的女孩儿
那是过了多久啊,这组"群雕"才活动起来。维娜悄声说,方丹,你最好看我看看自己,我的切像维娜她们样,也许真的最好看,淡蓝的月光里,皮肤更显得洁白,向上隆起的||乳|峰丰满光滑我有点紧张,我们长大了吗?这切意味着什么?不不,我们才十几岁,我们还在成长,就像花儿等待开放我们互相赞美着,每个ฐ人听到เ别人赞美时,却不好意思承认,明明知道别ี人不如自己好,反而说别人比自己好。我们互相欣赏,互相认识,我为自己,也为我们的美丽悄声欢呼着哦,别的女孩子也像我们样吗?谭静说,方丹,我觉得你这儿是最好的最
忽然有人敲门。和平没命地尖叫了声。我们慌慌忙忙地穿上衣服,谭静边系着衬衣上的扣子,边说,嗨,今晚的事儿,我们谁也不准说。
只能ม我们四个ฐ人知道,我说。
和平叮嘱维娜,维娜,你有什么事都告诉燕宁,你会告诉她吗?
不会,我保证。维娜说。
谭静伸出小拇指说,来,我们拉勾,谁要是泄密,谁就是叛徒。
我们拉了勾。
笃笃笃,又是敲门声。我拉开灯,谭静跑去打开门。
进来的是维嘉,他两ä手抱着留แ声机,脸的疑惑,我想也许他发现了我们不自然的表情。他问,你们在干什么?没没干什么เ。我们说。没干什么?不对吧。他狡黠地看了我们每个ฐ人遍。
谭静赶忙反问他,维嘉你来干什么?
我给方แ丹找来张新唱片。维嘉ล说着打开了留แ声机
第五节
14
浓浓的绿色牵来了九六六年的夏天。
其实,我不愿意让思绪回到那个夏天,我很想把那个ฐ夏天彻底忘掉,就当我从未经历过那样个ฐ夏天。我仿佛是条穿过山谷的小溪,想顺ิ着陡峭的山坡飞泻而下,畅快地涌ไ入宽阔的河流,可山谷中却总是起伏跌宕,曲折回环,永远没有坦途。有时它被石块挡住去路,就变成股涓涓细流,有时候遇到断ษ崖绝壁,小溪几乎要中断了,只能滴滴积蓄着,然而它却始终没有断流因此,我知道个人要忘却自己้经历过的某个时期是不可能的,谁也无法忘却,无论是欢乐还是痛苦。这样我就不能回避那ว个ฐ夏天,还有那个ฐ夏天以后的事。
那天,妈妈告诉我,她很快就要带我去北京治病了。燕宁维娜,谭静和平她们知道这件事好像比我自已还高兴。连几个晚上,她们都围在我的床边,僮憬着我的未来。谭静说,嗨,方丹,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去火车站接你。
和平说,我希望方丹回来就上学去,我们在个ฐ班,老师最好让我们两个坐个ฐ桌。
谭静说,那不可能,方แ丹定会和个男ç生坐在起。
维娜看着我说,谭静,你看你把方丹的脸都说红了。
谭静甩甩马尾辫,认真地说,哎,这有什么เ,我们不都跟男ç生坐在起吗?方丹当然要和男生坐在起了。和平,我觉得方แ丹跟你旁้边的那个ฐ坐在起最好,那家伙学习好,还挺爱帮助人和平的睫毛扑闪着,谭静,你是说刘援朝吗?她想了想,又自问自答似的说,嗯刘援朝是挺好。她又对我说,方丹,刘ถ援朝会吹笛子,还是文体委员呢。
文体委员?我想起维娜告诉我的秘密——给她写信的男生就是文体委员。啊,他就是刘援朝吧我忍不住悄悄看了眼维娜。这时谭静又说,嗨,和平,你发现了吗?刘援朝开始戴眼镜了。
发现了。和平说,那天我就发现了,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扶扶眼镜,好像多了不起的样子。就是啊,有什么เ了不起呀。谭静跟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