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趁着切磋武艺的间歇工夫,林驼子又凑到五当家楚赫跟前,絮絮地打听总坛的故事,不时发出一声赞叹,恨自己武艺疏浅,不得机会参与那些轰轰烈烈的战斗ç。谈话间对智勇双绝的门主更是死心塌地的敬服。
旁边的三当家穆羽轻咳一声,楚赫猛然醒悟,忙住了口。林驼子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铃儿无声地向紫ใ蕤行了个ฐ礼,娇声道:“太妃临ภ睡前还念叨王爷呢,这不来了。”
站在院最高的树,紫ใ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殿外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几百名弓箭手,笑得风淡云轻:“皇兄实在客气,臣弟孤身来访,这仪仗岂非太嫌隆重了些?”
正要出言拒见,那少年墨儿又补充道:“她自称是您的妹子,还说有要事相告!”说着嘻嘻一笑,“您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子?小的怎么从没听说过?”
紫ใ蕤挑了挑眉,与二人一同向议事厅方向走去。尚未走近,便听到女子呼喝之声:“姑娘没时间陪你们蘑菇,让他出来见我!”
墨儿先是被韵清一惊一乍的喊声吓得一哆嗦,待听见她颠倒黑白的指责,马又垮下了小脸:“我的王妃娘娘!小的再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吓您呐!方才已喊了您三四声了,您要再不应呐,小的都以为您是刻๑了个ฐ木人儿放在这里啦!”
韵清被说得不好意思,讪讪道:“人家没听见嘛!我正出神,谁让你叫我的!”
墨儿满脸都写着郁闷:“小的只是怕您吹了风着了凉,不好向自家主子交代嘛。早知道赚这么เ一场排揎,还不如不问呢。”
韵清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瞧你这一肚子牢骚!等你主子回来自己讨赏去!知道你是不愿意陪我呢,用得着表现得这么明显么เ?”
墨儿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赢这个牙尖嘴利ำ的小王妃的,当下忙岔开话题道:“说真的,小的还从没见过您出神的时候呢!能不能透露一下,刚才想谁呢?”
小书童满以为韵清听了这话该跳起来追着他打了,是以问出口之后忙倒退着向后挪了好几步。却不料他家王妃只是瞪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反问道:“你不觉得下雨天很有意思么?”
回答她的只有沙沙的细雨声,以及某小厮见鬼般的表情。
韵清很反常地叹了口气,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เ回事,这么เ看着小雨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觉得总也看不厌,好像每一滴雨都是不一样的。一开始的时候会想很多事情,想以前的家,想养生堂,想尚书府,想丛绿堂,想初ม幽谷……可是过一会儿什么也不想了,好像,世界的所有事情都不存在了,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的……”
墨儿听不懂她说的话,在他看来,下雨是一滴一滴的水从天洒下来,没什么可想的。他注意到的,是韵清口冒出来的几个地点。
丛绿堂是王妃从前在王府住的屋子,尚书府是王妃的娘家,初幽谷会是哪里?还有……养生堂?这个地名让墨儿的心仿佛忽然被针扎了一下,冰冰地疼了起来。
懂事以来,墨儿总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满眼泪水,一脸冰霜的女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一步一步走进一条窄仄的小巷๕。巷子尽头,有一座破旧的小屋,屋檐之下,一块破旧ງ的牌匾,斑斑á驳驳地写着的,正是“养生堂”三个字。
梦里的自己้,挪不动脚๐步,说不出话,只有撕心裂ฐ肺般的痛感,分外真实,分外清晰。
墨儿知道,养生堂,已๐成了自己一生的痛。
只是,这个娇贵的小王妃,会跟贫贱之人都不屑一顾的养生堂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墨儿不觉问出了口。
韵清淡淡道:“我不是柳尚书的亲生女儿。我是爹爹从养生堂抱回家的,是京郊燕儿胡同那一处。六岁以前,养生堂是我的家。呵呵,很意外吧?我可是个冒牌的大家闺秀!”
京郊……燕儿胡同!墨儿的心骤然揪了起来,他猛地向前跨了两步,几乎是扯着嗓子喊道:“那时你叫什么?你知道自己生辰吗?”
韵清怪地盯着墨儿看了半天,见这小厮已急得脸色发白,方皱着眉头道:“知道啊,养生堂的老婆子们说,我被送进去的时候,我的名字和八字都在肚兜绣着呢!爹爹收养我,也多半是因为ฦ我也姓柳。可是你做什么这么เ紧ู张我的事?”
墨儿双拳已握得发青,仍是止不住浑身颤抖。韵清若不是刚ธ好凑前几步,想看看这家伙了什么邪ิ,绝对听不到从他嗓子底嘶吼出来的几个字:“柳依依。是不是!”
韵清顿时僵住了。
细细的雨丝随风飘进了门廊,沾湿了两人的半边衣袖。两ä人面对面站着,死死盯着对方แ。
韵清只觉喉头似被什么เ哽住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呐:“你怎知道?你,是谁?”
墨儿后退两步,抓住身侧的柱子,平复了一下沉重的呼吸,方แ轻声道:“你是庚辰年四月生的。”
韵清应道:“庚辰年四月十二。你究竟是谁?”
半晌没有听到เ回答,韵清抬头看时,只见墨儿仰头望天,脸两行清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顺着他的眼角、鬓梢,流到เ已被雨水打湿的发髻,消失不见了。
韵清觉得自己้已经不必问了。
她仿佛读得懂ฦ他的泪,那ว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欣喜与心酸。若非血肉至亲,焉得动情如斯?
墨儿回过神来,廊下已๐不见了韵清的影子。他想去找她,想告诉她,他的惦念与期盼,母亲的痛悔和心愿……
抬腿欲走,却险些摔了一跤,才发现双腿已经酸软无力。不,不只双腿,手臂也僵硬得难以蜷伸,背仿佛压了一块千斤ภ巨石,动一下觉得胸口闷闷的痛。
苦笑:我柳倾墨,还真是没用啊。
是啊,真没用。总以为ฦ你是弱小无依的,总以为找到你,守护你,是我今生的使命。可如今,你是王妃,我是小厮,我拿什么เ来守护你?
也罢,能ม找到你,已是此生无憾ย,我只管在你身边,默默扶持是了。
依依,从今以后,无论你走什么เ样的路,都请相信,有我陪你。
雾蒙蒙的天地之间仿佛忽然洒满了阳光。墨儿再不犹豫,举ะ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