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锦城西面算是山区，可真正能算山的只有一座花木山，山上有座弘法寺，是本地最有香火的庙宇。在弘法寺求的签文是一等一的灵验，只是庙里的主持只有初一十五和一些佛教的特殊日子，才肯摆出寺里特制的签筒让香客求签。求签解签还有诸多讲究，让不让求，点不点破还得讲个缘分。按师傅们的话说，一切福祸都是因果，本不该揭破，只是遇到有缘人才指点一二，算是修行。
正因为这个古怪的规矩，让弘法寺的香火在初一十五和有佛事时格外繁盛，山上客房少住不下多少人，所以到เ了日子，不少人天蒙蒙亮，就开始爬山，希望早去结个佛缘，让寺里的师傅指点迷津。正常人从山脚๐到เ庙里要走两ä个小时，中ณ间难免要歇歇脚๐，可巧ู在半山腰的地方有块十平米左右的空地，那里顺势搭了一个竹棚，摆了四张桌子，十几个ฐ板凳，供香客歇脚，还卖些斋饭和茶水，打理生意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偶尔还有几个ฐ老太太和一个少女会出来帮忙。
斋棚是属于六个老人的，李奶奶是老人里是最年轻的，做生意最有头脑，所以管理斋棚的事就交给了她。这生意原是当家的太奶奶想出来的，那块空地，也是她们几个老姐妹收拾出来的，和尚们又帮着把斋棚搭了起来，从此这里就成了这帮老人的长期饭票。
做滑轮吊篮补充食品的主意则是太奶奶的曾孙女田雨薇前年想出来，从此她们再也不用来回爬山背东西上来了，也能让庙里的师父们省点跑腿的时间。正因为ฦ这样，她们才可以在寺里的关照下，在每个月里的特殊日子，有足够多的斋饭和茶水卖给香客，赚钱养家。在李奶奶眼中，雨薇那孩子确实聪明能干，也很能吃苦，这个ฐ天她还帮着到เ处干活，晒得皮肤黑黑的，再加上她从小就是短，到活脱脱像个男孩子了。
七月末的一天，正好碰上六月十九的好日子，田雨薇从晚上就开始忙碌起来，又是剁馅子面，又是泡米，弄到很晚才睡，第二天她凌晨三点又早早起来了，说是等一会要去帮李奶奶吊提篮，收拾碗筷。
李奶奶不知道小丫头为ฦ什么这么兴奋，只是年纪大了，有佛事的时候，她一个ฐ人在斋棚里忙着确实很累็，有这个ฐ放暑假的孩子搭把手，比那些老胳膊老腿的姐姐们强多了，就由着田雨薇忙碌着。
沾观音菩萨的光，李奶奶的生意从早上六点就忙开了，卖到七点半，十篮子的馒头，五锅稀饭就没了。趁着下一批香客还没有上来的功夫，李奶奶赶紧把篮子放下去，预备着多准备些东西卖，她心里嘀ถ咕着：“雨薇这孩子这么还不上来帮忙呀。”
李奶奶刚吊完三篮子东西，一个ฐ穿着旧ງ运动服，剪着短的女孩就出现在棚子里，大声喊到：“李奶奶，我来帮忙了。今天我们可做了一千个馒头，五十斤米的稀饭，都卖出去就可以至少赚到เ十天的生活费，我们要加油，十分钟็后，又有一大批人上山呢。”
李奶奶笑着对雨薇说到：“知道了，有你这个小鬼帮忙，什么都卖得快，赶紧ู帮我把新熬的稀饭和咸菜吊上来，那些人都稀罕我们家的各色咸菜，吃得好吃，等一下，大刘那里的咸菜生意也要火起来。”
雨薇麻利ำ地忙开了，等新的一批香客到来时，三张个桌子上都摆好了稀饭馒头之类，只是靠西面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让李奶奶觉得很奇怪。再看雨薇手脚๐不停地忙着，眼睛却盯着上山的台阶，似乎在寻找什么，让李奶奶觉得有点古怪。
“米太太，我看你没怎么爬过山，要是累了，再走几步就到斋棚了，上去歇歇脚，吃点东西。这家的稀饭和馒头实在，那个小菜也可口，你常来就知道了。”一个爽朗的女声让李奶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再看她身后跟着三个ฐ人，其中ณ有一个学生摸样的男孩子，扶着一位穿居室服的中年妇人走上来。看见她们，雨薇的脸上顿ู时有了红晕，只是她皮肤黑，看不出来罢了。
李奶奶最喜欢的那位主ว顾来了，她是华光中学校长的太太，在家里修行的吴居士，最喜欢带人上山做好事了，每次吃完斋饭，都多给几十块钱布施给李奶奶她们。说到เ底，还是太奶奶聪明，她不让李奶奶对茶水和吃食标价，只是摆上一个箱子，让吃过饭菜和茶水的人随意给，这上山烧香的人自然不会少给，里面多是五块十块钱，也有些五十，一百的，算是惜老怜贫的布施ๅ，这个吴夫人每次都给一百块，李奶奶都觉得不好意思，总让山下的大刘奶奶守着塞给吴夫人一罐子咸菜，算是答谢。
雨薇和吴夫人只有一面之缘，可今天她却主动迎了上去，把吴夫人一行四人请到เ了西面的桌子落座，很快就摆上了两盘包子，还有四碟小菜，四碗稀饭。
“我的天，我们斋棚啥时候卖过包子，这丫头怎么变出来的，还有那稀饭怎么像八宝粥？”李奶奶赶紧上去想问个仔细。
雨薇羞涩地对着那个学生一样的男生说到：“李医生，我们家穷，没有什么谢礼报答您的救命之ใ恩，这些斋饭是我们的心意，请大家尝尝吧。”
吴太太的脸上满是疑惑，那个男生赶紧解释说：“小妹妹，你可别叫我李医生，我虽然是在读医学院，但没有拿到เ医生执照，现在的一切救治行为都算非法行医。那天你奶奶昏倒了，我只是帮着急救了一下，这是每个ฐ学医人的本分，不用谢。”
李奶奶听到这里才知道这个男ç孩子就是上次帮曾奶奶捡回一条命的好心人，刚ธ想上去也说些感谢的话，吴太太就先开了口。吴太太听完雨薇和男生的对话，就面露喜色，对傍边的妇人说到เ：“阿弥陀佛，我们都没听说过令郎提起这场事，李太太你生了一个ฐ好儿子，年纪这么轻，就这么善良仁德，施恩不图报，将来的福报大了。我们这些人也跟着他随喜吃一顿ู好斋饭。”
男ç生的脸红了，雨薇的眼睛里的异样神情也让李奶奶收在了眼底，小姑娘十六了，到เ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说到底那个男ç生长得还是挺英俊的，难怪她动心了，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这样的人才，我们怎么เ高攀？
这一桌子好斋饭，雨薇是用了心的，李奶奶也尝过雨薇在三十晚上做斋饭的手艺，确实是好。看上去吴夫人她们吃得很满意，还笑着问雨薇如何调味的，雨薇就站在傍边老实地回答。几人用完饭，李奶奶看见四人离开的时候，每个ฐ人都往钱箱子里丢了一张百元大钞ๆ，就急得上前去拦，却被吴夫人挡住了，说是给曾奶奶看病的。李奶奶不好拒绝，只有带着雨薇默默地目送四人继续向山上行走。
在上山的路上，那位同来的米太太打开的话匣子，她问吴太太说到：“那开斋棚的人家是怎么一个来路，你好像跟她们很熟。”
吴太太叹了口气说到：“都是些苦命的人，那个当家的田老太命最苦，自幼就没了双亲，被叔婶卖掉，在南京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跟了一个军队的马夫到了我们这边，二十出头就没了老公，靠做工守寡带大了儿子，刚ธ有了孙子，儿子又得急病死了。和儿媳妇两个拉扯大了孙子，给他成了家，曾孙女一落地，孙媳妇就大出血死了，接着孙子出车祸，儿媳妇生病，把年轻时赚下的家业全败光了。到老，她又成无家可归的人，还带着个ฐ一岁多的孩子，你说可怜不可怜？”
李太太听后皱起了眉头，说到：“这老太太的命可真硬，吃了一家子人。大概是上辈子造了什么เ大孽。或许那丫ฑ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出生就克死了娘。”
米太太笑而不语，接着听吴太太说到：“田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人，她没有把曾孙女丢到孤儿院去，背着她捡破烂过活。没有屋子住，她就跑到郊区泥岗去住，哪里过去就是坟地和义庄，她最后就住进了一个ฐ因为闹鬼而废弃的义庄，还自己动手收拾好了屋子，说也奇怪，她们住了十几年到也没出过事，大约是那ว些冤鬼都可怜那祖孙两个，就由á她们住着。后来田老太6续收留了五个孤寡残疾的老太，摆斋棚的那ว个老李就是被后老公的儿女赶出来的。六个ฐ老太和一个孤女一同讨生活，这斋棚就是她们养家的依靠。我因为常到เ庙里走动，所以知道这些。那老太吃长斋都快五十年了，实在是有些骨气。”
米太太说到เ：“那老太太不该留แ着那孩子，就算不克死她，将来让她怎么嫁人，好人家怎么会要那种出身的女孩子，还不如把她送人，到给了她一条活路。”
李太太附和到เ：“米太太说的极有道理，那老太太固执了些。”
吴太太说到：“我心里同情田à老太的遭遇，也佩服她的为人，我们学了佛，自然要惜老怜贫。你们家若是有她们能穿的旧衣服，下次上山就送个ฐ那个在山下卖咸菜的老太太，那也是那家的。”
米太太和李太太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她们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佛事上，一路前行上山烧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