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予和崖香松了口气,心说总算要结束了。
原本冷清的卡西尼站顿时就热闹起来,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看样子是某座高档酒店的宴会大厅。
“小声点。”胡董海ร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的防护服已经半脱了下来,手里端着咖啡,“别惊扰到它。”
那ว颗黑球安安稳稳地放置在手套箱内,正在缓缓地旋转,像是一枚躺在保育箱内的卵,只是不知道会孵化出什么来。
沉重的咔嚓一声,锁芯退出,正压气闸室的舱门被缓缓推开,那一瞬间舱内的空气从门缝中外泄,与零下一百七十摄氏度的低温相遇后水蒸气氧气和二氧化碳都迅速凝结,变成贴地流动的白色雾气。
领ๆ头的人将遮光面罩推上去,满身都是凝结的白霜,灯光照亮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庞,他朝着内舱门气喘吁吁地大喊。
江子用手触摸过黑球,但是隔着厚厚的防护服他并未意识到เ球体的低温,如果用裸手触摸必然会被冻伤。
内能升高意味着温度升高。
目视目视是不能直接目视的,因为强光会闪瞎氪金狗眼。
“火山喷发。”大白回答。
“不知道。”默予紧靠着桌子腿,用手抓住办公桌固定自己,她满脸都是汗,披头散发,“我自己也是懵的。”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电力供应中断之后所有的设备都停止了工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默予再一次意识到เ人类科技高技术表象下的粗陋,一个ฐ球就把所有人都难倒了,而它所做的只不过是保持静默——无论你丢什么东西进来,我都不予回应。
“不不不,不是黑洞,它不可能ม是个黑洞——如果它真的是个史瓦西半径为5๓厘米的黑洞,别的暂且不说,这个球的质量就应该有225x10∧25千克,也就是二百二十五万亿亿吨重,相当于3๑7๕5个地球那么เ沉,如果它的事件视界半径远小于5๓厘米,那么เ不可能没有任何电磁波逃逸。”梁敬摆摆手,“我是说正儿八经的洞,破洞的洞。”
默予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手套箱内的黑球。
“bຘug。”
“调试完毕,称量完毕,结果数值贴合e。”
四人深吸了一口气。
“暴风雪号是新飞船,速度已经很快了。”默予轻轻推开走廊上的隔离门,“初代聚变动力飞船服役的时候,从地球飞到เ这里需要两年半的时间,现在这个时间已经缩短了一半……至少不用绕远路借用引力弹弓了。”
“我们是中午。”默予说,“万叔,咱们有五个小时的时差。”
“待会儿再告诉你,我跟你说大白,我们这次中大奖了,超级大奖。”男人喜上眉梢。
气闸室内舱门轰然洞开,灯光耀眼。
黑球对可见光的反射能力本就极低,在弱光条件下它趋于胡董海ร所说的完美。
男人没有穿防护服,也不戴口罩和护目镜,这显然违反了实验室管理条例,但他并不在乎,而且向来就不在乎。
“主任,需要我为您开灯么”大白很清楚来人是谁。
“不需要。”胡董海说,“大白,麻烦请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大白确认了一遍指令。
“是的,离开这座实验室。”胡董海说,“让我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
“明白,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呼叫我。”
大白离开了3实验室,胡董海左ุ右张望了一下,尽管感觉不到任何变化,计算机的指示ิ灯照常闪烁,换气风扇照常转动,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实验室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3实验室脱离了大白的掌控,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เ。
他坐下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球,翘着二郎腿,脚丫ฑ子晃来晃去。
胡董海原本严肃的神情变了,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他换了一种坐姿,两脚放平,靠在椅背上,远远地望着那个球。
他觉得自己在和这个球对视。
就这么坐了很久ื,胡董海的表情再变,他在黑暗中咧开嘴笑,继续换了一种坐姿,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
在这几个小时内,胡董海不断ษ地变换坐姿,久久地盯着箱子里的那ว个球,用唇语无声地问:你是什么东西
是人
是神
还是怪物
胡董海猛然起身,绕着手套箱转圈,大踏步地行走,他想靠近那个ฐ黑球可又不敢贸然上前,仿佛要在火中取栗的猴子,靠近了又远离,急得抓耳挠腮。
最后他走到实验室最远的尽头,再转身回来,站到了箱子前。
接下来胡董海的行动令人惊愕,胡董海关闭手套箱控制系统的电å源,打开了它的阀门,灌入空气破坏了箱内的真空,然后打开箱盖,把双手伸进去慢慢抓住了黑球这是最严å重的实验室操作违规,从他们发现黑球起,从来就没有人用手碰过它,就连江子都没想过要摸这东西,擅自用自己的肢体接触未知样品是危险且愚蠢的,不仅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还会对观察样本造成污染和破坏。
胡董海作为实验室主任对这一切再熟ງ悉不过了,但他亲手违背了自己定下的所有规则ท。
黑球的直径只有十厘米,成年男性的双手可以把它完全拢住,所以即使摩擦力为零,胡董海ร也可以把它慢慢地提出来,他把黑球捧高,凑近,瞪大眼睛,宛如矿工在审视手里的黄金。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黑球摸上去很坚硬,但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这个ฐ结果很反直觉这个球的表面是严格意义แ上的绝对零度,零下27315摄氏度,按理来说任何触摸它的人都会被迅速冻伤,可胡董海却能ม以裸手触摸。
实际上绝对零度意味黑球表面的所有分子都是僵死的,分子不可振动就意味着无法交换内能,所以胡董海的双手与黑球之间几乎不存在热传导,缺乏็最重要的热流通渠道,黑球不从他的身上吸取热量。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得意又狂妄,分明在今天的晚餐上这个ฐ人还愁容满面满腹悲苦,表现得像个ฐ忧国忧民的老学究,江子说要青史留แ名了他都高兴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胡董海在实验室里转圈,他把黑球贴近自己的脸颊,在自己的皮肤上滚动,从脸颊๐滚动到额头,像是在抚摸少女娇嫩的肌肤,他闭上眼睛陶醉地喃喃自语,“完美太完美了,你要是能归我那该多好”
亲手触摸这样一个绝对标准的球体,对胡董海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这是男人的共性,只不过大多数人想玷污纯净的女神,而胡董海想玷污纯净的物理和数学。
玷污它们
玷污它们
让它们混乱让它们繁杂让它们变成一团乱麻
让它们差之ใ毫厘谬以千里
这种快感,庸俗的常人怎么可能理解
黑球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清脆ะ的“铛”一声响。
胡董海立即扑了过去,把它抱在怀里,惊慌地取出手机照明,上上下下仔细审视。
“没有裂纹没有伤痕,果然是完美的,果然是完美的”他窃窃低语,“世上怎么可能存在你这样的绝对完美”
男人抱着黑球龟缩在墙角,一声一声地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