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点了点头,走了几步,不禁嗤了声:“你抽空指点他几句,也好让他心里有底,他若能安守本分,ไ本王自然不会动他的乌纱帽,省的他动不动自己้吓自己,宫里见了本王,总是一副做贼心虚的嘴脸。”
晋阳郡主ว在厅里等了半天,总算等来了人,喜不自禁地迎上前,忽然又顿住,ไ斜了眼秦衍之ใ:“我和王爷有几句话说,ไ你暂且退避。”
先帝去的不是时候啊。
他刚收回目光,忽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往这边来,后面跟着不少随从,忙定了定神,随身旁้的宫人侍卫一道跪下行礼。
江晚晴叹道:“就算当真是催命的饭,那也是我的命数。我受困于长华宫,本就只能任人宰割,躲得了今天,还能躲明天吗?”
宝儿只是不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
秦衍之淡笑:“怎是乱说?”
江家祖上出过几位有名有姓的文臣,也算书香门第,虽然他爱惜官位、看重功名,骨子里到底还有几分文人的清高,因此只是沉默不语。
凌昭扬了扬眉:“皇上又哭闹了?”
此刻,小皇帝午睡醒了,正在偏殿和两只动物玩闹,凌昭给猫赐名‘忠勇’,他就给狗赐名‘聪慧’,也算智勇双全。
秦衍之眉宇拧了起来:“王爷这几日忙于公务,日理万机,本就难得休息,晚上能睡两三个时辰都算多的——可他宁愿从这里面再挤出时间,思考江姑娘的事情……张先生,不瞒您说,我是害怕,这万一江姑娘心如磐石,不可回转,王爷会不会受不住打击?”
张远看着他,沉吟一会,抬头:“这样,你进宫,找找曾在先帝跟前伺候,又犯了错事被调走或被处罚的太监。”
看见自己้进来,也只抬了抬眼皮:“七弟,ไ一别多年,你看起来……更碍眼了。”
凌暄的容色惨淡如纸,恹恹道:“再用上十副药,也未必能拖上半天性命……咳咳咳,平白害朕受罪。”
一名身着雪白素衣的少女坐在桌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生的肤白貌美,眉眼总有些莫名的熟悉。
江雪晴起身向他还礼。
小皇帝ຓ就住在李太妃寝殿后面,这是李太妃特意安排的,晚上只要小皇帝一哭,她就能听见,方便过去陪他。
太监报说李太妃和摄政王来了,满殿的宫人跪了一地,齐声道:“参见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千岁。参见太妃,太妃娘娘万福金安。”
他叹了口气,双眸泛起一丝柔和的光,语气放软:“你这样子,宫里可有人欺负你?凌暄把你关在这里,你……受苦了。”
此时旁้人若看见了,必会吓傻了眼,摄政王素来不苟言笑,七年来,只见过他冲着人冷笑,没见过他正常的笑一笑。
“郡主!郡主使不得!”
碧清明知主子是在耍赖,却也不得法。
江晚晴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摇头道:“晋阳就是这性子,凭你们也拦不住,不必自责。”
宝儿愤愤道:“娘娘!您就是太好说话了。”
江晚晴道:“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宝儿应了一声,和容定一同退下。
出了殿门,两人一起往后殿走,宝儿忽然转过头,压低声音:“小容子,刚才娘娘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容定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
宝儿两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是好奇:“听娘娘所言,仿佛年少的时候,和摄政王有过来往。”
容定神色漠然,目不斜视:“那又如何?”
宝儿问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来往吗?”
容定蓦地止住脚步,瞥她一眼。
宝儿只觉得那ว眼神冷的厉害,一时噎住了,等反应过来,想骂他两句,问他那么凶的瞪人作甚,前头的人却走的远了。
*
摄政王府的花厅里,江尚书正坐着等待,他手边的一盏茶已经凉了,白茫茫的热气散尽,碧绿的茶叶也沉到了杯底。
他犹自不觉,端起来抿了一口,登时皱了皱眉。
眼看着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摄政王还是不见人影。
又过了一会,有一道人影冲着这边来了。
江尚书忙站了起来,摆出恭敬有加的笑,迎了过去:“王爷——”
来人一笑,开口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大人可安好?”
江尚书抬头,这才看清面前的不是一贯冷口冷面的摄政王,而是一名眉眼温和、笑容可掬的男子,正是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属下,王府的侍卫统领,秦衍之。
不知怎的,对方越是笑的温和有礼,江尚书心里就更忐忑,勉强笑道:“原来是秦大人,不知王爷从宫里回来了么?”
“当不起当不起,下官人微言轻,可担不起尚书大人这声称呼。”秦衍之状若惶恐,语气却是慢悠悠的:“王爷还没回来,所以我才来通报一声,大人也知道,先帝刚去不久ื,新า帝年幼,王爷这几天忙的很,经常天色晚了才回来,您也不必在这里空等,有什么เ要紧的事,改天上朝的时候说明也不迟。”
这下子,江尚书的一颗心直坠了下去,又总是坠不到底,悬在深渊半空,叫他心慌的厉害。
秦衍之虽然客气,但是江尚书久经官场,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是为ฦ公事而来,却还叫他上朝的时候奏禀王爷,根本就是看他笑话。
江尚书又想起了出门前,夫人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怪你……都怪你呀!老爷,是你害了我的晚晚,是你误了她一辈子!”
“当年摄政王突然入狱,你只当他遭此一难起不来了,见不得晚晚到处奔走,为他找人求情,又唯恐圣祖皇帝ຓ知道了,迁怒于你,便同先帝一起,逼迫晚晚嫁给他。你肯定没有想到,摄政王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现在好了,皇上还那么小,摄政王实权在握,你晚上愁的睡不着,只是为了你头心里话悄悄话的人,只我是不相干的外人。”
江晚晴蹙了蹙眉,什么心里话悄悄话?
听他这口气,十里开外都能ม闻到酸味了。
从前,凌昭也是这性子,江晚晴身为名门贵女,长的美丽,又能ม弹一手好琴,自然追求者众多,他总觉得防不胜防,每每拈酸吃醋。
这时候,换作以前,她会笑着瞪他一眼,说一句‘醋坛子’,就算雨过天晴,没事了。
然而现在……
江晚晴心思一转,决定添上一把火,于是往外面走去,一直到正殿,取下桌案上的木牌,抱在怀里不撒手。
凌昭跟了出来,一看又是一肚子的火气:“你抱着一块木头作甚?也不怕上面有刺扎手。”他伸出手:“给我。”
江晚晴刻意把写着‘贞’字的一面朝外,向着他:“我待先帝的心,便如这块木牌所写。”
凌昭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是么。”他平静下来,定定道:“给我瞧一眼。”
江晚晴递了过去。
凌昭拿到手里,便是一掰,三指粗的木牌应声断裂ฐ。
宝儿原本跪在偏殿,悄悄膝行移到门口,如今抬头看见了,惊惧莫名。
天呐!摄政王这么เ大的蛮力,实在吓人,不愧是大夏最风流的男子,日后不知要残害多少可怜的姑娘。
江晚晴看见了,也是一惊,接着气闷:“你怎么总是不讲道理!”
凌昭冷然道:“若讲道理行得通,难道和你说心里话、说悄悄话的人,不该是我么เ?”
江晚晴当真莫名其妙,只觉得他今天吃错药了,净说胡话。
凌昭随手把断ษ掉的木牌丢开,从怀中取出一块缝补好的锦帕,绷紧了声线问:“是你裁é的?”
江晚晴看了看,颔首:“是。”接着将旁边茶几上的一杯冷茶,尽数倒在地上:“覆水难收,去日之日不可留แ。帕子已经旧了,王爷也该换一条了。”
凌昭面无表情:“可惜本王补好了,再用上十年八载,不成问题。”
江晚晴这才细细瞧了会儿,只见中间缝起的针ฤ脚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外行人所为ฦ,肯定不是绣娘的手笔,甚至不像姑娘家缝的。
她问:“秦衍之ใ替你补的?”
凌昭很是不以为然:“他哪里有这么好的手艺。”
江晚晴:“……”
不是秦衍之,那就只能ม是他自己了。
凌昭沉默地盯着她,分明就是等她开口,问是谁缝的,她偏不问,侧过身子,仿佛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果然,凌昭一字一句冒着寒气:“本王天生命苦,什么都得自己้争取,自己动手。”
江晚晴回头,看了他一眼:“王爷的话可笑极了,您如今想要什么没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任您挑选,争着送您手绢、争着当王府的女主ว人——”她停了停,横眉冷对着他:“可你非得觊觎皇嫂,天理不容,令人不齿。”
她说的字字含恨,凌昭听了却舒出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发气。不会有别ี人,你大可安心。”
江晚晴道:“我为何要安心?你——”
凌昭温声打断ษ她的话:“我在北边从来孑然一身,是凌暄居心叵测,在你面前陷害我。”
容定抬眸,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在心里摇头。
江晚晴微微怔忡,脱口道:“他何曾陷害你?”
凌昭冷哼了声:“他干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
江晚晴无奈:“人都去了,他清不清楚又有什么要紧?当务之急,你尽快赐我一死,倘若你怕落人口实,你托人带个ฐ话,叫我自行了断也成——”
凌昭眸光渐冷,戾气尽显:“谁敢赐死你?怕是活的不耐烦。”
江晚晴差ๆ点眼前一黑,倒下去。
搞了半天,他竟然根本不想赐死她?不管她说多狠的话,他听了就忘,就算她送了个贞洁牌子过去,他气过恨过,也就丢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