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灵魂坠入凡间修行,都有一段要走尽的路。师父和师姐去了佛国,而爹爹和娘亲或许会相约,携手轮回,或从此陌路。只有自己这个心绪不宁的凡胎,还在傻傻的纠结生老病死。
一路向北,几座竹楼在树林间缥缈。清风一扫,和天地瞬间化为一个颜色,再也找不到了。
红依答应着,想起梦中的情景,歌潭主带着自己,先去了麒麟谷,又去了凤凰台。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笑就跟真的一样。虽然她躺在五梅园最安静的西厢阁睡觉,可梦中的自己早ຉ已神游,和歌潭主游遍万水千山。她低头傻笑,想着想着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林婆婆道:“你的脸颊在脱皮,前几日我看着还好好的。想必是迤逦山的气候暖的太快,太过干燥,你啊不适应。”
沈从戎道:“她很好。只是可能有什么事没睡好,看着有些累。”
陆无渊微微一笑,道:“办得好。我先走一步。”语毕起身离开。沈从疆站在马前嘀咕:“那陆潭主会不会来?大哥,你办婚礼怎么不在家办,要跑丐帮办吗?”
红依神色一怒,质疑的目光直刺赫连泊眼底,但远不抵她内心深处,似一座冰山重重砸下,道:“赫连叔叔,你为何这么เ做?”
赫连泊拧着眉道:“依依,不能ม说。莫说你还没找到万绿一点红的解药,就是找到了,也不能说。”
这般修为自己何时能ม达到半成。自从离开和气台,虽然练功也不曾懈怠,但终究内心不宁,琐事缠身。和师兄们相比,简直差的无法形容了。
门千偈拿出些干粮分给大家,道:“学这些东西你一定不能ม心急,有些地方我们也没悟懂,只能是机缘到了,境界到เ了,从而顺手自来。特别ี是心法,通了小周天,整个人都是轻的。我们开始都练习了半年,还搞得自己腰酸背痛,忽而就那么几天,在青城山上,我们全都明白了,没有一个安定的心绪,总想着怎么还不通,如何才能ม通,它就不会通。什么เ都不想,就全通了。”
麻姑道:“你们以前因为ฦ失忆,都错记了年龄。等这病好了,以后每天的日子都是明白的。”
林婆婆端了碗红枣粥走进,笑道:“这红枣啊,最养人了。头一天喝,第二天气色就变了,快让绿茹喝下去,我再给她煮药。”
一阵血腥气扑来,帐外的草地上,一具无头的尸体扑腾倒地。红依还未来得及过问,林婆婆掀开帐帘,在她身后啊的一声,晕倒了过去。
红依想了想,道:“婆婆,你能ม不能ม说给我听,你是不是刚才想到什么了?”
周散和吴青顿ู时松了口气,孙逸心下稍稍宽慰,细细喘气,只听得陆无渊淡淡道了句:“好!”
孙逸抱拳道:“是!”
周散搓着耳朵,道:“潭主,我,我其实也是替您着急。”
周散离开了,陆无渊打开侧窗,喊道:“三凤!”三凤闻声扑棱棱飞来,炯炯有神的望着陆无渊。
过了一会儿,红依将桌上糕果一扫而光,轻步走进屋中。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照着本就古老的陈设。北墙挂着屋中唯一的字画ฑ,放荡不羁的狂草,行如流水的笔墨,写着:“看潮起潮落,退居深山与鸟音;听歌去歌回,攀登绝壁做猴伴。”
他环看周围,赫连泊在里屋,时而传来翻书的声音。
红依骤然一愣,没想到麻姑今日会和她讲起自己的往事。陆老潭主已不在十几年了,怎会和麻姑有过相识。看着麻姑醉目染染,不尽凄然,忽而想起陆无渊,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该听还是不该。
麻姑低头喝了口水,眼波中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伤,道:“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เ被救下来的。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两ä个人的交谈争论,其中一个,便是我的恩人。醒来时,我已面目全非,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麻姑接过瓶子,反而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是你?”
红依点点头,只觉得昨夜的尴尬瞬间就过去了,吃惊道:“昨夜我是披肩散发啊。可是那个ฐ人却蒙着面,穿着一身夜行黑衣,我费了好大功夫,刚揭开她的面巾,刚巧ู我毒力发作,双目迷蒙,什么也没有看清,竟让她给跑了。”
陆无渊低哑着嗓音,道:“冤有头债有主,十五前你们掳我女儿,十五年后你们抢我孙女,今天我定要你们……”
越往东南,山势渐缓,灰黄的浅草下已有几分鹅黄的春意。红依加快脚步,希望在天黑前赶回迤逦山。峰回路转,她突然看到前方แ一面五色花藤旗,心道:“迤逦山的人马在此,莫非出了什么事?”
店老板摆摆手道:“我们这小镇最近不太平,你们兄妹住的近些,多少有些照应。”
店老板压低声音,凑近陆无渊道:“好药倒是有,但客官您可千万别走水路。半个月前有人沿水路北上,四个人哪,也不知是糟了匪还是遇了邪,都死了。现在哪还有人敢出船呀,特别是你们这些有钱的商旅๓,不知道情况的,还是避一避吧。”
陆无渊将苏子矝放回桌上的信件收好,道:“左阁老怎么说?”
苏子矝道:“信鸽确实送回了消息,说是在什么เ北山竹楼ä,看见了,看见了陆夫人的新坟。”
红依看的清楚,那树藤顶ะ端,有的开红花,有的开白花,还有黄花,青花和黑花。花瓣油润饱满,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仿佛是一个个成熟的果子,芬芳而诱人。而花瓣底座,长着如触须般长长的花萼,如同一个五头蛇,时刻๑警惕着周围的气息。
红依看得触目惊心,冲过去拉起麻姑。两人直到跑出了百十丈,才松了口气坐下休息。
赫连泊步履匆匆的赶去五梅园。屋阁中多了几束新开的红梅,淡雅的花香在空气中ณ缭绕。他刚走进内屋,脸上先是一呆,继而笑了起来。
赫连昊眯着老奸巨猾的眼皮,道:“大好谈不上,只是坐起来剪ຘ剪花草,吩咐一些人办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麻姑禁不住大声喊了句:“婆婆!灵女阁昨天又走了六条人命啊。婆婆您难道忘了,曾经的迤逦山有多少灵女,现在又剩下多少?就连这兰亭,都没有人起舞了。”
林婆婆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道:“不就是《五毒天地论》这本书嘛,我一定会留意的。”
绿茹满怀忧郁的看着红依,花丛中她时而躬身,时而昂头,也不知寻找什么没有。
她定了定心神,一股强大好奇盘旋在脑แ海,同时被一种阴冷的恐惧笼罩着全身。她慢慢跪下身去,一捧一捧的将黄土挖开。就在丝绢被挖出的刹那,红依眼前一骇,几乎整个人要瘫软在地。
赫连泊一甩战袍,道:“我若不放,又当如何?”
陆无渊不语。
苏子矝看得心中一紧,动了动嘴唇,却又把话吞了回去。
陆无渊看着白马一动不动,又望着东南方无尽的蛮荒,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嘱托的话:“无渊孩儿,歌潭和迤逦从此再无来往,互不侵犯。”陆无渊拳头一握,道:“父亲,可是我和迤逦山终于还是结下了深仇,而且这仇,孩儿一定要报。”
苏子矝命人抬走了言秋婷,红依和平康、平泰一起抬走了上官天娥。
陆无争被火花了,上官天娥依然在昏睡的噩梦中呼唤不停,言秋婷正在为自己้又失去了骨肉而疯癫叫骂。只有陆无过,靠在门栏前欲哭无泪。
陆无渊道:“什么不对?”
红依突然惊叫道:“我明白了。崖上崖下,自然是地方不一样了。水利万物而不争,土安百家而不功。我时常默念,却是从不曾领悟真老传下这两ä句话的深意。天地和合雨走过百丈悬崖,在长生河聚水成川,蕴藏着生养万物的土的力量,味道定然是不一样了。天地和合,水土合德,才造就了生命力蓬勃的长生水。”
竹林深处,一座楼阁安静怡人,如同画中景致。红依哪顾ุ得看,破门而入,短剑在握。阁楼安静死寂,依稀听得到侧山的流水不慌不忙。红依冲着四处房屋,焦急大喊了句:“歌潭主!歌潭主你在哪?”
言秋婷笑道:“真是个爱说笑的小姑娘,你说我们素不相识,我骗你做什么?”
陆无渊不追究真假,倒了杯水推给红依,道:“时间还早,子矝已๐经去帮忙了,那里也不需要人手。你是帮主,我们早到เ的话,都是添乱。”
红依这才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慢慢坐下捧着茶盏。
陆无渊望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人儿,哪里还像是曾经熟ງ知的红依。迤逦山老阁主已๐死,自己้也从没提过要报仇,红依究竟还会有什么心结。他叹气,道:“红依,你还好吧?”
红依起身道:“歌潭主ว,我可能最近赶路太累็,身体发虚,我去睡一会儿,要赶路时,您叫我!”
陆无渊想要去扶她,终究只是一个念想,动也未动,道:“你去吧。”
红依回到床榻,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日落黄昏,陆无渊推门叫她,过了好一阵儿,她才悠悠转醒。耳畔ึ是陆无渊的声音:“怎么เ病成这样?”
红依起身对着铜镜,觉得自己้的妆容还过得去,背了包袱道:“我们快去吧。”
起初陆无渊只是扶着她,而后便握着她腰肢,把她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撑了起来。
红依心里何尝不贪恋这份力量,暗暗想到:“娘亲只陪伴了爹爹三年,爹爹至死都满腔怒怨。如果我也只能陪歌潭主ว三年,对他而言,是对得起他还是对不起?”她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歌潭主,如果我睡着了,不要让大夫给我诊治,我一定会自己醒过来的,醒来一切就好了。”
陆无渊把她揽的更紧ู了些,道:“你只告诉我,你病成这样,会不会危险?”
红依道:“没有危险,我只是在试药罢了。”
也不知穿过了几条小巷,远远听到一座破旧的庭院之ใ中传来阵阵吆喝,虽然嘈杂,却掩盖不住几句清晰的恭喜之词。红依抬头道:“怎么会是几间草庐?”
言中之意,沈从戎怎会住在这么เ破旧的地方แ。陆无渊道:“你现在的情况,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就站在门口看一看吧。”
房门敞开,却没有一个守卫,正堂之上,沈从戎高高在座。丐帮兄弟前呼后拥,十对新า人衣装ณ简朴,正从大院向正厅徐徐走去。若不是十个新娘都盖着红盖头,这模样打扮,哪里有一丝出阁女儿的气象。
沈从戎绿竹竿在手,起身喊道:“拜帮主!”
红依身子一颤,陆无渊低声道:“他让你来,就是想让你看到เ他在丐帮主持的大婚之礼。”
红依看着众人齐齐跪下,不由á之间心胸起伏。
沈从戎目视前方,道:“红依帮主前几日路过,早早ຉ的送来了对诸位的新婚祝福。现在,由我替帮主ว给新郎新娘系上永结同心带。”
说话之时,新郎新า娘依次来到沈从戎跟前,并伸小指,幸福的等待沈从戎将二人拴在一起,打上一个ฐ优美的红结。然后便能夫妇并行,形影不离。
十对新人跪过帮主ว还要跪长老,最后一起敬天地,祈่求天神保佑丐帮。
红依等不到最后一对新人牵手,疲倦的往陆无渊身边一躺,道:“歌潭主,把这个帮我交给沈大哥,一定要今天给。”她迷蒙之ใ中听到เ沈从戎高亢的声音:“今日,我丐帮兄弟集结在此,高兴在此,桌上的好酒好肉都是歌潭的陆潭主送来祝贺大家的,我丐帮众人随便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