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黑幕和尘土,苏弈清清楚楚地瞧见罗隐抬起了手,ไ又轻轻甩了下来。
苏弈听到医用大楼里传来的交火声,突突突,像她脑袋里急速弹动的每一根神经,随时等待崩断。
花豹女人直挺挺地站在病房里,她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离开的时候同样只能两手空空,她和安全局的关系一开始就如履薄冰,就连齐骁年和宫远都不能随便出入的安全局能同意让一个异星人以自由的身份进入安全局,这本身就是极大的让步,可饶是如此,花豹女人依旧不会放下心防。
别说花豹女人,任何一个异星人都不会对安全局这样的机构百分百信任,更别说正是这个机构借助之前抓到的老狼,真正研发出滞缓他们变身的药剂,因此,即使所有人都在抱怨花豹女人以怨报德,唯有苏弈明白,凝聚在外星人心中ณ的不安,迟早会爆发。
一条绳上的蚂蚱,终归还是两只不同的蚂蚱。
苏难去和苏弈告别的时候,苏弈正侧躺在病床上给女儿哺乳,苏难没有惊动到她们母女俩,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
说他像无头苍蝇一点也没有错,能够察觉到任何活物留下的一切蛛丝马迹的苏难在面对小笼时,居然找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他越是急躁便越迷惘,越迷惘便也越急躁。
苏难觉得奇怪,他不明白为ฦ什么自己้不过是在山上找了几个小时,身体却似连续运动了两天两夜般,疲倦到连呼吸都已๐经紊乱。
“……是吗?我完全没有印象。”苏弈笑道:“……即使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也很努力地想要回来啊。”
她紧紧闭上眼。
“麦初ม初?”因为苏弈喜欢麦初初,加上见到的第一个安全局员工就是她,苏难对这个名字简直再熟悉不过,“她为什么也来了?”
罗隐怔了片刻๑,扭头答复道:“别ี说得我们多么เ不近人情,苏弈好歹是我们的人,我们不会眼睁睁看她出事的,更何况,初初也是真心实意拿她当朋友对待的。”
“哼。”苏难笑道:“我看你也不像正常的小孩啊。”
苏难和苏弈都没有说话,白狐少年往旁边一让,小女孩也没再和他们多说一个ฐ字,自己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
苏难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着难以掩盖的忧愁。
苏难醒悟过来,骂道:“你早就知道她往哪里去了!”
猎豹苏难越往树林里走,心思越来越沉。
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又如何,只要苏弈有可能在那,他无论如何,都要过去。
史特咧嘴一笑,甩着胳膊离开。
她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可一爬出来,苏弈就傻眼了。
苏弈在蜘蛛网上走不平稳,她只得俯身半蹲,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苏难,我们要去哪里?”苏弈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记不清楚苏难背着自己爬了多高的山,为ฦ了不让自己睡着,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四周的景色上,“……我们好像已经走了很久。”
“苏难……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啊。”苏弈趴在苏难的背上,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我明明不想给你添麻烦,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你要离开,我也可以做到不挽留你。”
苏弈给这些人带来了麻烦,正心有愧疚,面对花豹女人的冷脸,自然更是心虚,一旁的苏难瞧见她心虚的模样,扶在她后腰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没有关系。
整个乡镇依山而建,地势高低不平,所通之路全都是村民用长石块一点一点累出来的。
苏弈身体一颤,却倔强得拒绝道:“苏难……我只是在和罗队长叙旧。”
“罗队长,我……”苏弈却一把摁下他的手,愁眉紧锁,满脸哀怨,“……就算我们俩分不开彼此,但是你看他那样……”
苏难问道:“大概有多少人?你能估算出来吗?”
白狐少年皱眉问道:“你能将这些人全部送回去吗?”
“事在人为。”苏难说道:“别忘了,我曾经是最接近权力核心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我现在倒台了,但是曾经跟随我的战士们,还在我们应该回去的地方等着我们呢。”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苏难脸上,除去苏弈,其他人的视线里都或多或少参杂了怀疑与谨慎。
苏弈僵硬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苏弈的血就这么落在了大山深处的山道上。
晴天正午的光线有些刺眼,瘦高猎人选中ณ一处草地,让大家坐下来休息吃干粮,苏弈和矮胖商人坐在一起,矮胖商人递来的食物她一样也没接,只是吃着自己้口袋里的巧克力和饼干。
“啊……”苏弈指着那只猴子,出惊呼声。
“苏难不在你身边了,是吧?”老人苍老消瘦的脸上露出阴线的笑容,“我一开始居然被你这么个小丫头给骗了,以苏难那ว种性格,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人类政府合作?”
“只要他的最终目的不是侵占地球,我们之间完全存在合作基础。”苏弈说道:“苏难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不屑欺凌弱小。”
苏弈被他这种捉摸不定的行为方式气到想捶胸顿足以泄心头恨,可到底是自己้的身体,她权衡利弊之后,恶向胆边生,迅拧住苏难胳膊内里的一点软肉,狠狠转了一圈。
她喜欢他怎么了?喜欢一个人还不许以牙还牙报仇雪恨呐?
麦初初从车上下来,问道:“送去检验了吗?”
副队长答道:“这条河因为ฦ污染,下游严å重拥堵,早些年的测量数据已经做不了准,这几年因为荒废,也没有实际的测量数字。”
苏弈点点头,然后看向麦初初,问道:“那条蛇,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不是苏弈第一次听说时空安全局,却是苏弈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神秘机构。
老妇人的声音在空旷幽静的荒草地里异常刺耳尖锐,“快跑!快跑!去告诉别人!去把生在这里的事告诉别人!”
“快跑!快跑!”老妇人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ณ,“离开这里!走呀!”
“我连呼吸都快屏住了,不是你还能是……”苏弈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小姐……我……”大金即使被推开,依然忍不住抓紧苏弈的手臂,拖长哭音说道:“苏先生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一辆载满箱装水果的拖拉机在她身边停下,司机是对肤色黝黑的老夫妻,他们看向苏弈,眼神里是一派纯朴的疑惑与担心。
寒霜冻结在这对早起送货的农家夫妇鬓角,苍茫得好似苏弈的心。
苏弈长叹一口气,爬上了他们的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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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夫妇将苏弈送到市区,苏弈下车与他们道别后,徒步前往闹市边上的一个住宅区。
这是一个苏弈从未来过的住宅区,她之ใ所以知道这里,不过是因为某次偶然的机会,她在宫远的手机里瞥见过这个住址。
宫远的徒弟,那个叫做小林的女孩,就住在这儿。
苏弈在清晨的寒风中等候在小区大门边上的遮雨棚下,她不确定能否等到เ小林,就像她不确定到底能不能从小林这儿获得帮助。
小林是宫远的徒弟,又是目前苏弈身边唯一没有卷进苏难事件的普通人,因为宫远和齐骁年对小林的特殊照顾ุ,苏弈和自己打赌,不管她值不值得信任,她都是唯一一个与异星人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人。
或者说,除去她,苏弈已经想不到เ自己还能向谁求助。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小林终于出现在小区大门,苏弈不过刚ธ一挥手,小林便认出了她的脸,笑着蹦过来,“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弈有些紧ู张,她知道这个城市遍布着jiānkòngshèxiàng,公安厅和安全局的人随时都能找到她,她在这儿多留一分钟,便是让两ä个孩子多一分危险,“小林,你能帮我吗?”
“帮?怎么帮?”小林也注意到เ了苏弈的变化,尤其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孩子,“你出什么事了?”
苏弈无暇多做解释,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一样,孤注一掷道:“我需要钱,我需要离开这里,你能借我钱吗?”
“你找师父帮忙了吗?”小林刚说完这句话,就自我否定了,“啊不对,我也好久没看到เ师父了,他这趟差ๆ出得可够久的。”她抿了下嘴唇,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头的xiànjīn全部掏出来,交到苏弈手上,问道:“这些够吗?”
苏弈看了眼那ว些钱,不过数百,她不知道够不够,银行卡和**โ都被安全局拿走的情况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不能还得起这些钱。
小林却完全没考虑到这些问题,她抽出一张储蓄卡,塞给苏弈后,紧张道:“密码是师父的生日,你千万别告诉他!”
苏弈怔住,“这……”
小林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究竟遇上了什么麻烦,但我相信你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是我真帮错了人,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的,所以,现在,你赶紧跑吧,离那些想要害你的人越远越好,等师父出差回来,我会把你的事告诉他,到时候再想办法去救你。”
“……你……”苏弈已经彻彻底底地怔住了,“你都不问我要去哪吗?”
“问了你也不好说啊。”小林对这种事见多识广般了然,“再说了,你未必就清楚你接下来要去哪啊!”
小区大门的保安注意到了她们,眼神好奇地不停张望。
苏弈将钱和卡收好,低声说了句谢谢。
小林跑出去替苏弈拦了辆出租车,苏弈抱着孩子上车,一回头看到小林站在路边忧心忡忡地冲她挥手再见。
心里一阵止不住的难过。
真正患难与共的救命恩人不值得信任,只有数面之ใ缘的普通朋友却成了雪中送炭的可信之人。
这世界ศ,苏弈看得越明白,心里却越不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