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雾障也在慢慢消退……束手无策的王、杨二人无可奈何地坐在河边一块巨大的卵石上，隔岸看着从越来越薄的雾气中显现出来的朱家岩，心中暗自期盼奇迹生。
杨柏鸣点头称是，又道：“估计是前锋部队的一次试探进攻，如今朱家岩上的机枪火力配置已๐经暴露了，第七师可以有针对性的调整部署，我想天一大亮就会起总攻。王长官，我看河东咱们是不去也罢了！”
“糟了糟了！敌人马上就要到三块石了，两边山头上都是人！”一棵需要三人联手才能合抱的古榕树上，程二宝骑跨着一根粗大的枝桠，不断ษ地报告远处的敌情：“唉……又没上当！北军咋都学机灵了？这次支队长的伏击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警通班长曾四身上的装备很好，一架原本属于潘玉虎的望远镜就挂在脖ๆ子上，加上斜ฒ跨在腰间的自来得手枪，如果背上没有那ว枝长枪，俨然就是一副军官的派头了。
“啪嚓！”一名北洋军士兵重重地摔倒在青石板路的坡上，顺着地势翻滚下来，几名士兵躲避不及，不知是被撞的还是脚๐下的布鞋实在站不住青石板，“啪嚓”声响作一片，进攻队形因此大乱。连长怒极，挥舞着左轮手枪逼迫身边的士兵前进，士兵们心中愤恨却不得不从，哪知脚下沾满了黄泥巴的鞋子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根本不得力，又是一片“啪嚓”的跌跤声响起……
“蓬蓬！”两门山炮如同应付差ๆ事一般将炮弹射到山头上，轰轰地炸起一大片泥浆和碎石，稀里哗啦地洒落下来，反倒落在己方แ一线攻击部队的头上。顿时，一线的官兵们骚动起来，随即纷纷后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原本可以骑马的军官们，此时因为山路泥泞而不得不改为步行，其境遇与旅长相比自然相差了很多。至于这些一脚深一脚浅的军官们在看到那ว个软轿上的中将旅๓长时心情如何？那ว只有问他们自己了……
抬头看看越阴沉的天色，左ุ右打量起伏的山峦，回头扫视正在加紧构筑工事的部下，石铿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在石塔山先打一场阻击战再说！
“呵呵，不瞒大哥说，我是来寻亲戚的，想找大哥打听一个人。”
“石铿！”程二宝差一点跳了起来，眼前的黑毡帽居然是连长的亲戚！？呵呵，好啊，帮连长的亲戚也能算是功劳吧？不，算作人情吧？借着这点儿人情，再赔上点好话、笑脸，说不定自己还真能脱离马夫的编制，去樊老四手下当个机枪手呢！“就是我的连长啊！你可找对人了！呵呵，你跟我们连长是啥关系呢？亲兄弟？”
石铿心道：瞒不过了，那ว些家伙们做得也太绝了一些！脸上却带着微笑说：“报告支队长，我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啊！至于我的自来得和那些毛瑟，都是从北洋军手里缴获的，这些枪也不知用了多少年，膛线都快磨没了，干脆就送给毛柿坪的王老头看家护院用。”
可惜，事情做的显然太过火了，未能逃过董鸿勋的法眼。
“樊平章，说说看，如果每一粒黄豆都是一个敌人的话，你看到什么？你将如何消灭这些来犯之敌？”在其他兄弟面前，石铿尽量不用“樊老四”这个称呼。
众人议论一阵，李人杰说：“樊排长说的不错，这种散兵线很不好打。”
杨怀仪数出二十个ฐ大洋：“何忠秀，跟我来。”
程二宝左右看看，小声道：“咱拿两个？就两个。”
“那ว……”任士杰为难地看向身后，董鸿铨脸色阴沉的一言不，忙道：“报告支队长，正是董连长在行军困难之际果断让职部率一队先行，才堪堪赶到เ江左ุ河堤击退北洋军，也才有搜集木船和观音岩上的战果。”
“成田老弟，怎么你亲自来传令呐？”董鸿勋亲热地拉住刘成田，问：“梯团长就带了一个连？蓝ณ田坝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铿笑道：“哈哈，你当北洋军都是傻瓜，这地方对于我们防守泸州方向的敌军有用，却在北洋军眼里，即便花费代价占领了，这一带也没有可以利ำ用的地形对付可能ม从罗汉场撤下来的我军。与其在这里花费力气，真还不如突破蓝田坝后抄袭泰安场！你再想想，好好想一想，如果战局真如我所说一般，董支队在今天傍晚之前必须ี撤退，而敌军也势必会抢占泰安场截断我军退路。如果你抢先占据泰安场西边的制高点，就可以掩护撤退过江的整个部队，功劳不小哇！”
看着出身云南讲武堂步科的任士杰，石铿能够揣摩出他的心思，知道他正在利益和风险之间难以决断，乃呵呵笑道：“何必那ว么烦恼呢？给我一个机枪班，我先去泰安场构筑阵地。你再从四连抽调几个人去搜集船只，只要撤退命令一下达，你就带第四队以最快的度过江增援我。”
石铿低头一看明白了，忙蹲下仔细察看枪架上的高低、方向机刻๑度，又校准了自己้的站立点和机枪纵向中心线（枪管指向），这才起身举ะ起望远镜，一边观察敌情一边快算出射击参数，令道：“方แ向28，高低加9！”
“嗵å嗵嗵……”樊老四拇指顶开保险，攥紧了枪柄和击杆，mgo5式马克沁机枪出沉闷的咆哮，夹杂着枪机部件抖动的沙沙声，长点射九瞬息完成。
中尉？这个阶级可比自己高啊！任士杰有些吃惊，见俘虏已经没了武装，乃挥手示意弟兄们松手，等俘虏站直了身体后，他才现这俘虏的身量颇高，竟然高出自己大半个头！估计有六尺高吧？嗯，对了，他样式奇怪、花花绿绿的军服肩膀上确实有个硬牌牌，上面不太显眼的存在着一根细杠和两颗黄色的五角星。哦，这就是他们的中尉军衔标识了！
不等俘虏被押下去，眼疾手快的机枪射手抢先抓起了地上的手枪，其他弟兄也七手八脚的拿了各自看中的物事，其中ณ两人为了争夺一个ฐ皮盒子吵了起来。
菱角塘侧后的朝阳观地势险要，与棉花坡遥遥相对，隐隐然成掎角之ใ势，北洋征滇第二路军司令兼第七师师长张敬尧的临时司令部就设在已经有些破败了的观中ณ。
虽然心中不无气馁之念，可在一群垂头丧气的部ຖ下面前，脸型瘦削的张敬尧作出一脸坚毅之色，提起中ณ气说：“诸位，朱家岩一战实乃我等所料未及，以至于28团自团长一下一千一百余员官兵壮烈战殁，敬尧已๐经电告北京自请处罚，各位就无需担心，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快整理部ຖ队，坚决地堵住逆军的攻击。参谋长，参谋长！”
参谋长刘国栋一脸恍惚之色，被张敬尧提声点名之后才回转神来，手忙脚๐乱地摊开面前的文件夹，念道：“第二路军司令部鉴于十四旅๓朱家岩之惨败，28团军官战损达九成之ใ多，乃ี决定十四旅27团暂归司令部直属，吴新田旅长调任2๐8团整补司令。另，十三旅25团团长夏文荣于败军之ใ中临危不惧，果断ษ率部设伏，重挫逆军于杉树沟，第二路军司令部报请段总长（段祺瑞）擢升夏团长为14旅๓旅长。”
军官们一阵议论，有的已经不顾脸色苍白的吴新า田，直接向夏文荣挤眉弄眼或者伸出手去道贺，那热乎劲儿就连张敬尧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乃“嗯――吭”一声道：“田à、夏、吴三位留下，其他人立即返回部队，严密提防当面之敌，切不可让逆军再钻了空子！”
带众人离去后，张敬尧嗟叹道：“唉……芑荪呐，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也绝非张某所愿为ฦ之，奈何14๒旅损失过重，28๖团急需新建，这个ฐ责任还得你挑起来，自己一手创立的部队自己心里也有底气，是不？”见吴新田的脸色由沮丧转为若有所思，张敬尧又道：“2๐7团归师部直属也是战局之需要，逆军狡猾而凶悍，我不得不在手里攥点人马以为田竹生之ใ后援。因此，你这个旅长不做也罢了！明白吗？”
吴新田连连点头。
“新建2๐8团乃第七师头等大事，兵员、装ณ备、军官、士官都先满足28团之需，芑荪，我希望在半年之ใ内能看到一个ฐ比老部队（13旅所属）更强悍的28团！”
吴新田明白师长的心思。自己打了败仗应当承担责任，旅长位置肯定不保。但是，师长已经预料到川ษ南之战将是一场硬碰硬的血战，从保存第七师的有生力量这个目的出，重建28团将是维持第七师战斗ç力的重要举措。说不得，当第七师部队在消เ耗殆尽过后，自己้这个重建司令就会回到旅长的位置上了！因为，那时候只有我手里才有过硬的部队。
“是！”
“嗯！”张敬尧重重地哼了一鼻子，吴新田à还是很机灵、很听话的。他转向夏文荣说：“夏团长，你对当前战局有何看法？”
眼见旅长的位置已经触手可及了，夏文荣似乎忘却了石塔山下的耻辱，“刷”地起身、立正，兴致勃勃地道：“卑职以为菱角塘西有逆军朱德支队，南有何海ร清支队，我13旅虽然刻意两ä线作战坚守之，却不如主动后撤，利ำ用朝阳观周围之崎岖地形，先深沟高垒挡住逆军攻势，待其士气三鼓而竭之时再反击之，必能获胜！”
“竹生，你的意思呢？”
“尧公，卑职以为夏团长所言极是！”田树勋伸手两根手指道：“退守朝阳观有二利，一为地利，二为人利。地利乃朝阳观之地势适合防御作战；人利为我军连日行军作战，各部均疲累不堪，可趁此机会轮番休整、补充，恢复战力。所谓‘忍一时天长地久，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我们犯不着跟锐气正盛的逆军硬拼硬打，倒是……倒是尧公可责令李炳之部ຖ向棉花坡起反击，以减轻我第七师侧面压力。”
张敬尧和刘ถ国栋头碰头低语一阵后向诸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夏文荣、田树勋二人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