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示范一下。”崔晓梅也不难为他，拿着那ว两套玩具进了一家童装店，开始推销。张显文则面红耳赤地跟着她进去。
“呃什么เ呃？”李云杰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说，“越犹豫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犹豫。你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畏畏缩缩的吗？”
几年来，由于全家省吃俭用，家里已๐经存下了一笔可以让他娶ດ阿红过门的钱，但他知道这笔钱是给他的大妹子将来读大学用的。不仅如此，家里还希望他能多挣点钱，将来小妹也有机会上大学。
他退伍之后先回了趟家，也拜访了阿红的父母，打听她的地址。但阿红的父亲说她死了，母亲则ท流着泪，无言以对，弄得他不知所措。从她父亲那生气的口吻里，他知道阿红并没有死，只不过做了些让她父亲不开心的事。至于是什么เ事就不得而知。后来他也来了上海，第一件事便是去阿红以前的工厂找她，但工厂保安说根本没这个ฐ人。他不死心，竭力打听，终于在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工ื那里听到เ她两ä年前就离开了，至于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干什么？”经理抬起疲惫的双眼，无精打采地问。
“这是一款新า式玩具，我们公司是全国唯一的代理商。你先拿着看一下吧！”崔晓梅说着将一本电子玩具放在那ว经理面前。这时，张显文也跟着走进办公室。
“我真的很不错！”大家齐声叫道。
“好，再来三遍。”何锋说。
无论如何，他还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有个外国笑话可以解释他这点小聪明。
的确，他记心很好，许多名言读两三遍就能倒背如流，口才也不错，反应也快，说话时有一种别ี人只在写作时才会有的加上许多形容词和副词的习惯。也许正因如此，他才过于自信，以至于变成自负。自信与自负，虽然只有一点轻微的差ๆ别，却注定一个人的成功与失败。自信不言而喻，自负就是过分的相信自己、过高的评价自己。拿破仑年轻时期充满自信，但随着成就与荣耀不断地降临ภ在他身上，在绚烂夺目的光环的照ั耀下，他就变得骄傲自负、不可一世，自以为可以与天下为敌，最终促成他的失败。可笑的是，我们这位可怜的主人公迄今为止一事无成，毫无荣耀之光，却相当地自负。当他读金庸的武侠小说时，他能把自己้想象成一位英俊非凡、气宇轩昂的英雄豪杰，打遍天下无敌手；当他读卡耐基的励志书籍时，他想象着自己้的名字已经爬上了财富排行榜，并且牢牢占据位；当他踢足球时——这是他大学时代的主ว要爱好与运动，他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能ม带领中国国家足球队闯进世界杯，并一举夺得冠军，尽管他在系足球队只是个替补。幸好他对政治只是谈谈，并无兴趣，否则天知道他会将自己摆在哪个位置。
“唉，连廊里的*都看不起我们。”向前走了几步，李云杰怅然若失地说。
“你干嘛进去？”张显文不开心地说。
“锻炼你的胆量啊！”
“要锻炼也用不着去那ว里吧？”
“难道你刚开始不知道？”
“不知道。”
李云杰斜ฒ着眼，见他犹自愤愤不平，傻得可爱，便笑着说：“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说一个男人很害羞，见到เ女孩都会脸红。有一次为了救他心爱的女孩，他跑到专供富婆们玩耍的夜总会里跳脱衣舞。从那以后，他看见女孩再也没有脸红过。”
“这又与推销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的情形也一样，连*都向她们推销了，你还有什么เ可怕的呢？”
“那也用不着去廊吧？”张显文又嘟哝了一句。
“我记得你上午问过我罗斯福那句名言怎么解释？我再解释一次给你听，你害怕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的思想。”
“吃饭去吧！”崔晓梅说。
三人找了一家便宜的小店吃饭，张显文似乎心情舒畅了一点。
“怎么เ样？”李云杰笑着说，“去廊里推销会不会让你的胆量得到เ大幅度的提升？”
“她们真可怜。”张显文说。他已然从那ว*的口音里听出她是他的同乡，不过不想告诉他们。
“你觉得她们可怜，她们反而觉得我们可怜。”李云杰说，“你没听见她们嘲笑我们吗？”
“听到她们笑，但没听出来是嘲笑。”
“唉，”李云杰长叹一口气，沉思片刻，忽然说，“现在的*多是马斯ั洛娃式的，很少芳汀式的。”
“什么马式芳式？”崔晓梅不解地问。张显文也好奇地看着他。
“马斯洛娃是列夫R๐26;托尔斯泰在他的名著《复活》里的一个ฐ女主人公，是个*。她做*โ是因为不愿做那些粗重低下钱又少的工作。芳汀是维克多&ุ#8๖226;๙雨果在他的名著《悲惨世界》里的一个女主ว人公，她做*则ท是因为迫不得已，要救自己心爱的女儿，又被当时的法国社会逼得走投无路。现在这些*大都是第一种原因，所以她们才会看不起我们这一行的。”
“你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了，不用在乎ๆ别人的想法。”崔晓梅说，生怕张显文也受到他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不愿做工，才出来做*。”
“是啊。”
“说得也是，我以前在工厂做保安，每天当十二个小时的班，一个月才休息那ว么一两天。那些工ื人更可怜了，尤其是女工，有时候加班加到夜里两ä三点呢？但一个月也就七八百块钱。若不是因为工ื厂工作太辛苦，任何女人都不愿意靠出卖肉体挣钱。”
“那ว倒未必。假如工厂不那么累็，工资也高一些，相应地做*的待遇又会好一些。在这种情况下，*的数量可能会减少，但不会消เ失。”
“能不能不谈论这个话题？”崔晓梅说，露出一副少女厌恶污秽的神情，“难听死了。”
“我们可不是谈论风花雪月，这是对社会现象的分析。”李云杰正色说，“不过，我认为ฦ托尔斯ั泰分析*马斯洛娃的心态是错的。嗯，不，不应该这么说那ว位伟大的作家，应该说他所分析的跟现在中ณ国的实情不一样。托尔斯泰认为*会以为自己้的职业是重要的、有益的，不仅心满意足，甚至引以为荣。我不这么看，我认为她们有可能并不以做*โ而感到羞耻，但绝不可能ม会以为自己的职业是重要而有益的，更加不可能心满意足，引以为荣。只是，在一个天平的两ä端，一端放着出卖肉体、出卖灵魂，挣钱多，另一端则是辛苦、疲惫、挣钱少。她们选择了出卖肉体的那一端。”
“听说还有很多被迫卖淫的呢！”张显文说，“那ว她们又属于哪一类？”
“哪一类我也说不上？那些被迫卖淫的女子可怜的倒不是她们被迫卖淫，而是她们被迫卖淫挣来的钱都被那些逼她们卖淫的恶棍们夺去了。”
整个下午，李云杰的状态都被那几个女子的讥笑破坏了。他一直无法提起精神，鼓起斗志，时而坐在路边茫然地呆，时而跟在张显文后面，偶尔指点他几句。
倒是张显文胆量渐渐大起来，尽管每次进去心里仍旧惴惴不安，但基本上还是能ม克服心理上的恐惧。估计主要还是靠李云杰引用的另一句名言：感觉勇敢起来，表现得好像很勇敢，以意志力来达成这个目标，勇气便可以替代恐惧。
他碰了二十多次壁，终于在一家服装店遇上一个和蔼可亲老板娘，显然属于他们这行的第一类客户。她没等张显文说完，掏出四十块钱买下四套玩具。
“成功了！”张显文从小店出来后大喊一声，脸上洋溢着无可言喻的喜悦，哥伦布现美洲大6后恐怕也不会比他更欢畅。他又大踏步地走了几步，仿佛害怕刚才那ว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反悔，会追上来把东西还给他，叫他把钱退回。
“恭喜你！”崔晓梅欢快地说，显然为ฦ他高兴。
李云杰点点头，表示祝贺。他不说话，大概ฐ是要向张显文传达这么一种意思：不要因为ฦ这么小小的一点成绩就志得意满，要向更高的目标冲刺๐。
崔晓梅见胆量对张显文来说已经不是一个严å重的问题，便告诉他下一个ฐ秘诀：微笑。不过这个秘诀对张显文似乎ๆ更不容易做到。他的一生除了和自己的恋人阿红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他可以几天不笑，更不用说做出一种虚伪的笑容。
一天下来，他已口干舌燥，精疲力竭，但总算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