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把提包收好，冲李可打了个眼色，意思是“收获颇็丰”。新娘子羞涩地笑笑，提裙站在大厅入口处，遥对中央礼台。
只见阿政接过话筒，开始了每个婚礼的必备节目——“爱情告白”。
李可皱了皱眉头，“你不会真想破镜重圆吧？”
“我现在只是和他恢复朋友关系，没什么เ其他的意思，”她自顾自地解释，“倘若某人心中有鬼，那ว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在瑞士的学业很辛苦，原本就有语言障碍，通过录取考试后还要赶上本地大学生的上课进度，考试、论文、熬夜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主旋律。
书上说，两个人分手后，如果还能保持朋友关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当初都只是玩玩而已，没有认真过，要么必然有一个ฐ人在默默地付出。从这个角度上看，同陈子轩恩断ษ义绝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一种结局。
那天从学长宿舍回来后，没有心思再去写实践报告，在寝室闷着坐了一天，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想了个明白。
人有时候是很悲哀的一种动物，往往关心则乱ກ。倘若真的抽身出来，虽事事明了，却少了那种切肤彻骨的戚戚相关。
阿政笑笑，“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店里坐着等的。”
李可眨巴了三下眼睛，“不是。”
彭然无奈地笑笑，“她就是看了这本日记才决定找陈家麻烦的，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吧，我看了倒是觉得明白了很多事情，”长长的手指抚上额角，“担心里面的某些内容陈子轩不好接受，想来想去只有交给你才最合适，我只是不想让爸爸走了都不安心。”
沉默的空气中，温暖的阳光依旧ງ灿烂，周身往来的人们依旧匆忙，两个人的命运却在这浮浮沉沉的轨迹中交错、离别，咽下一口绿茶，江雪的心中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彭然，我……”对面的男孩，或者说男人放下手中把玩的咖啡杯，用诚恳而温柔的目光直视着她，心中ณ的一切顾虑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你，怪我吗？”
“我说过不介意的。”有些恼怒他的自以为是，禁不住提高了一些音量。
终于找到一本册子，男孩一边确认一边说到เ，“我的户口本。”
鼻腔哼出一声冷笑，果然是人走茶凉呢。幸亏没有把那一时的愧疚当回事，否则还真对不起自己爸妈了。
“您好。我是xx小区x栋xxx号的房主。”
淡淡地笑了笑，“亲爱的，你说什么叫‘幸福’？”
“那以后呢？”李可不满意这个ฐ明显敷衍的答案，“你们现在还年轻，可你想过了个十年二十年之后，又会怎样？张博士长你五岁，只会一直求着你。子轩小弟呢？可是你比他大三岁啊，你有没想过这是什么เ概念？”
江雪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不再理他。
勉强牵起一丝笑容，江雪第一次发现敷衍都需要好大的力气，“少胡思乱想了，子轩是我弟弟。”
八十年代老图书馆扩建，校方แ花费重金聘请了最好的施工单位，期图成就新า一代的标志性建筑。
远远的，少年掂着几本书正向她跑过来，随着阳光撒下一路明媚。
车厢里有几分尴尬，张言礼节地笑笑，打破沉默，“随你，我只是提一下罢了。”
回头的时候，脖子突然被用力拉下，然后就是暖薄暖薄的唇贴上来，用力地抿着她的。
“哦，原来你是担心我啊。”张言故作夸张地喘了口气，“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谁要你来了？”江雪有点想哭，“我是让你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门外，寂静的操场早已空无一人，陈子轩听着那突兀的人声，更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然后努力用最后一分理智控制ๆ住自己脚步，无声地离开走廊尽头的教室，走下楼ä梯。
可是，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在彭然身上得到如此的满足，每次做完之后，她甚至会有脑海完全空白的感觉，听不到、动不了、说不出话，仿若漂浮在完全自由á的天空。或许这就是真正的满足吧。
“一样的，只是你还没到那个年级，还不知道有什么在前面等着你，所以才会以为我就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人。其实我跟她们一样，只是出现得早些罢了。”江雪打断他的申辩，“所以，不要那么เ着急地决定在一个人身上耗费一生一世，这种诺言不该轻易出口。”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也不要轻易地和女人上床，很危险的。”
“我知道你喜欢，”彭然终于从她的肯定中得到了一丝鼓励，急忙打断她接下来的否认，“我想过自己可能不是你的第一个男ç人，但我没想到เ自己้会那ว么难过。但是后来我说服自己了，老师年纪比我大，有些经历是正常的。”男孩的声音有几分苦涩，江雪听出他是真的很难过，“只要，只要你从今以后别再背叛我，我都能ม接受。”
下线，关机。江雪在脑海里狠狠地搜寻了一下张言的样子，却发现翻来覆去都是彭然的脸。
理智告诉她，现在的孤单和寂寞都是暂时的，凤择良木而栖，张言虽然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归属，但总好过和扭七扭八的小屁孩纠缠不清。
抬步上楼梯，转角一个ฐ红色的身影把江雪吓了一跳，手里的食品袋落在地上，引得那穿着红色外套的人回过头来，竟然是彭然。室外的低温把他的脸冻得惨白，通红的唇舌此刻鲜ຒ艳得有些过分，看见她，张嘴抖了抖，吐出一口白气，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快进屋，先暖和一下再说别ี的。”江雪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的食品袋，推着彭然进到自己้的宿舍。
与社会接触的越深，江雪越明白这个世界上非黑即白的事情太少。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在道德与良知的边缘上走钢丝，好坏的界定不再那么เ清晰。对王启新这批从当今诉讼制度刚ธ建立就开始执业的律师来说，人脉比理论的作用更大，他们对于制度和情理的把握早已๐到了一种艺术的境界，任何行为都不会是无因的。像晋海这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定少不了某些势力的庇护乃至指示，但王启新า们能ม从中得到的东西也一定要抵得上失去的名声。
如果陈子轩立志成为律师，面对这些现象也是一个必须的过程，江雪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王律师挺有经验的，你也要注意把握自己้才是。”一句话看似矛盾，却只能由当事人去体会了。
吃完所谓“晚餐”，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回江雪家楼下，她借着星光看向他，有些疲惫地微微笑着道别，转身上楼。小区的居民们大多已经安睡，院子里只剩下空寂。轻轻用钥匙打开门，点亮客厅的灯，好像才听到楼ä下他离去的脚步声。
因为ฦ知道李可婚礼，特地嘱咐过母亲不要等她，早点休息。此刻，整间屋子静得只听得到江妈妈在卧室里均匀的呼吸声。江雪轻轻换了鞋，关上灯，转身进房，直直地躺倒在床上，身体与心一样沉重起来。
第二天周末，江雪一直睡到中ณ午才被电å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闭着眼睛接通后放在耳边，沙哑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很安静，隐约听得到淡淡的呼吸声，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睁眼看了看来电显示ิ，凉山城的区号。
“彭然吗？”猛地坐起身来，宿醉过的脑แ袋晕晕的，险些又栽下去，皱着眉头按按太阳穴，江雪追问，“彭然，是不是你？”
听到那一头的男声清了清喉咙，“江老师，打扰你了？”
她感觉眼角有些涩涩，“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联系？”
“对不起，”他隐忍而清幽的嗓音有些无法掩饰的疲惫，“这几天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打电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เ这过于谦卑的话语，江雪心里又是一阵憋屈，偏偏没有立场去责备什么，只好转移话题，“你母亲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เ样了？”
男孩一时没有讲话，江雪不敢出声，满天满地的担心都只能在沉默中ณ等待。
“有些麻烦，”彭然的声音中ณ竟然有辛酸的味道，“短时期内都不能回瑞士，刚ธ刚打电话托人办休学手续了。”
“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她有些哽咽，“多个人总能多些办法的。”
“没事的，别多想了。”男孩略๓略带过，“我打电话是想问问李老师的婚礼怎么样？你这个伴娘没有丢人吧……”
“彭然，”打断那ว故作轻松的话题，江雪终于控制不住应声而落的眼泪，“我真的很担心你！”
“江老师，真的没事，相信我，会解决好的。”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这边还有事情，先挂了，再见。”
面对短促的蜂鸣声，一股无力感袭上全身，她仰面睡在床上，再无一丝困意。脑แ海里反复着刚才那些话里的蛛丝马迹，寻不出任何头绪，心里也越来越乱。
这些年里彭然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想法，说不清是保护抑或拒绝。两人每每聊起生活中ณ的困难，学业上的问题，她还会抱怨牢骚几句，那边则总是一笔带过，好像瑞士只有宜人的风景、巍峨的雪山以及那些热心快肠的朋友同学……
江雪却知道，巴๒塞尔市中ณ心没有任何机动交通工具，出行肯定不方便；阿尔卑斯ั山以北属于典型的东欧大陆性气候，经常是冬寒夏热；瑞士人的欧洲友好主义也只能是相对德国而言罢了……他却什么都不说。
她总想，彭然若不是真的很累、很想休息，可能就不会给自己打电话、写邮ุ件吧？于是渐渐的，也不忍心再向他诉苦，因为ฦ知道他在那边比自己过得更辛苦，而且更加孤单。
今天，恐怕是彭然已经忍受到了极致，才想要打这番电话。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无法再保持冷静；一直悬着的心，让她难以去刻意附和。想起那最后一声叹息，心又抽得紧紧的，江雪当下打定主意，周一上午去单位请好假就去一趟凉山城。彭然的掩饰太过明显，让人放心不下，即便能ม做的事情不多，也好过在s城这边干着急。
然而，尚未等到เ第二天上班，当天中午的地方新闻就确认了江雪的怀疑，凉山城真的是出事了。
“本台最新า消息，我省省委今天早ຉ上召开电视电话会，通报了曹风杉重大违纪违法案件。省委书记郭广昌在大会上痛斥曹风杉是党内的败类，要求各级领导引以为戒。我台将陆续为ฦ您报道本案的最新情况，敬请关注。”
周末，省委会通报，官方媒体全方位的跟进报道，江雪咬着筷子在电视屏幕前呆住了。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江妈妈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一边夹菜一边随口说道，“这些贪官污吏就该好好整治一下，还翻天了。”
没有听母亲的叨念，江雪只是反复想着一个ฐ名字——“曹风杉”，不敢确定他就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新闻已经切换，她还是愣愣地回不过神来。虽然对官场了解不深，但仅从这表面的处理方式来看，只有中纪委级别的部门出面，才有可能ม引起省府这么เ大的反应。毕竟是本省的官员，一般出了事都是能压则压，而且都会避免在法院正式宣判前闹出动静。现在高院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就敢在新闻中由省委书记盖棺定论，看来纪检方面已经是证据确凿了。省政府方面也定是想在中央出面之前，赶着周末开会检讨，先自打三十大板，以摆明态度。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还没审，就已๐经定好调子了。
“小雪，”江妈妈见女儿半天没有动筷子，转头才发现她已经失神好久，急忙关切地出声，“你怎么了？”
惶惶地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江雪依然无法稳定情绪，声音颤颤地问，“妈，你听清楚了吗？刚ธ才那个贪官的名字？”
“曹风杉啊，”江妈妈有些奇怪，却还是凭记忆答到，“挺年轻的一个人吧，前段时间新า闻里还经常见，省里面的重点培养对象吧？”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了，他不就是凉山城的市长吗？你以前还是在那里支教的呢！”
放弃听觉出错的猜测，江雪干脆将碗筷撂在桌上。
“怎么了？”江妈妈很奇怪女儿的反应，“你认识这个人？”
江雪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本能地摇摇头，心中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那是怎么回事？”江妈妈也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女儿纠结的表情，后悔今天吃饭不该看电视，“就算是熟人也要坚持原则，小雪，你是搞政法工作的，千万不能犯错误啊！”
“不是这个原因，妈，”江雪忙解释道，“我以前那个学生，就是经常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