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吧,爱莲今天晚上不过来了”。王新国不想正视妻子的脸,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话,又不得不说。
“你少在这儿讨好我,我一看见你就恶心”!见王新国走过来,汪爱萍高八度地喊叫起来。
“老师怎么还不说下课呀”?坐在凳子上直跺脚。
“要尿裤子了,要尿裤子了,马上要尿出来了”。
“哎,姐,我不是偏着王新国说,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做过几顿ู饭啊,还不是从王蕴出生以后你才练着做饭吃,我看要不是他单位里忙,你这辈子不用下厨房了,叫我说呀,他也就是长相身高不怎么着人如意,其它方面都还算好样的,又处处顺着你,平时连个大话都不敢在你跟前儿说,看你的脸色稍微不好了就赶紧ู猫一边儿躲着去。姐,这人啊,哪有十全十美的。”
“你呀,你比姐姐福气好,跟奇生青梅竹马的怎么知道我的难受。跟王新า国结了婚,天天要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愿不愿意的,还得跟你反感的人那样儿,你说这么เ多年我怎么เ熬过来的,是你没摊上,不知道这里的罪。哎,做女人难啊。”
世事往复轮回,钟姆妈早起一开院门儿,就看到门外不远地儿的倒卧,近前儿仔细看一眼,奄奄一息地的乞丐竟是自己้的丈夫,顿时傻了。
“老李!老李!你醒醒!!”钟姆妈急切的呼叫。没有回声。
五一节放假。
王新国看激动的妻子睡着了,把汪爱萍的头轻轻移在枕头上,赶紧张罗着抻了锅姜ä葱面片儿,哄着汪杰吃了晚饭,又叫醒了妻子吃了些。
外面的风好像也忽然地止了,难得一阵看似的安详。
她的内心还在鄙夷王新国的很多不良生活习惯,他总也改不了吃饭时嘴里不停的吧唧声,当着外人有时候就会放有声音的屁,更不愿意看到他还没放下饭碗就匆匆忙忙地上厕所,蹲上一阵子回来接着吃,看起来像是直肠体的简单生物。
前些天厂里忽然收到เ了调令,要调王新国到部里工作,汪爱萍同调。
这地方的天是迟迟不肯放亮的。他俩就着厂区的路灯,王新า国搀扶着立叻歪斜的汪爱萍回了宿舍。
太阳一出来就格外耀眼,又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更加清新า宜人,四面八方都是明亮堂堂的感觉。
“宁要无产阶级的草,不要资产阶级的苗”大红漆的仿宋体横幅标语漆在厂房间隔宿舍区的墙上。墙上空当处张贴着“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什么เ的,前前后后都是这个时代的字样,相辅相映。宿舍区原来的这十几亩空地,前些日子厂里倒是刚刚组织植上了树苗,一米见远地排列着,成活的不错,整整齐齐地泛着绿意,相信过不了几年这里就能绿树城荫了,再过些年,恐怕也分不清哪棵大树是当时的无产阶级者种的,哪棵又是其他阶级人们种的了。
院子里开着灯,尽管不太亮,他们夫妻的境况还是惊懵了汪爱莲。
“王新国!这是怎么了!你——你干了什么เ?我姐姐她怎么了?”汪爱莲急了。
钟奇生从自己的手掌里感觉到了妻子的激动和紧张。
王新国无语,抱着汪爱萍只管朝屋里走。
“姐——姐姐,你怎么了?”汪爱莲喊。
没听见汪爱萍回声。
“她,她——她还活着吗?”她不知道自己้在问谁。
妻子的大拇指甲掐在了钟奇生的手背上,掐得他生疼。
“你,你给他吃了什么เ东西吗?难,难不成你想杀了我姐姐?”汪爱莲语无伦次。她怀疑姐姐是否还活着,赶紧试试姐姐的鼻息和体温。
还好还好,她还活着!她活着。
王新า国什么都不回答,把汪爱萍放在了床上。
“你们是亲人,就拜托你们照顾她吧”。说完也没打算交待什么,拖着要虚脱的身子走出了屋子。
王新国走到เ院儿里,顿住了脚,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看天,清冷的星空寂寥而烦恼,他没再迟疑,没有回头走出了院门儿。
“姐,姐,你说话,”汪爱莲焦急的呼唤声。
“姐,你醒醒呀,咱们去医院吧!”汪爱莲更急切了。
看着妻子爱莲着急的样子,钟奇生知道,汪爱萍绝对不会要去住医院的。
“哦,爱莲,我不去医院。”声若游丝。
“嗯,好吧”。爱莲只好依从姐姐。
汪爱萍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汪爱莲紧忙处理姐姐体外不算重的伤痕,钟奇生无话好说,帮妻子忙活着给汪爱萍输上了葡萄糖。看得出,汪爱萍昏昏睡去了。
“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姐姐只是虚弱。哎——造孽!”汪爱莲长叹。
“昨天我心里一直就很烦躁,上午跟一个患牙龈炎的吵了一架,今天也是,我的眼皮也跳个没完,一听说倒不过班来我心里就没底,没想到就真的出事了。”
她泪眼蒙蒙。
“别想那ว么多,这不是没事了啊。”钟奇生劝导。
“钟็奇生,你刚才真应该揍王新า国一顿,你怎么这么窝囊啊?连问都不问问他,他想干嘛,把我姐折腾成这样子连个话也不说,屁都不放一个ฐ,扔下就走了!”
汪爱莲好看的脸上恨恨的表情。
“哎,没事儿就算好,你冷静点儿吧,你看不出来王新国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我看他这些日子也不比你姐姐好受啊。”
汪爱莲不语。
“你这些天就好好地看着你姐姐,千万别出意外,我明天去看一下王新国,顺便也问问怎么เ回事,好吧?”汪爱莲不吭声,半晌叹了口气。
钟奇生默默地庆幸,自己娶ດ到了情深意浓自幼相依为ฦ命的妻子。
钟奇生和汪爱莲之间没有相敬如宾,有的是纯粹的相濡以沫。
儿时,汪爱莲着急地跺着小脚๐站在雪地里说什么เ都不肯进屋,吵着要街上呦喝的糖稀泥人,不依不饶向着他哭泣;少女时代,汪爱莲耍着小性儿扭着脸瞪着眼,非要他承认多看了邻居家的女孩儿,哭红了鼻子头儿追得他满院子转圈儿,害得钟姆妈以为爱莲受了委屈,拿上个ฐ小滕子棍追得儿子满院子跑得更快;婚前婚后,好看的爱莲矫情地扭着纤腰捂着脸,张开手指缝偷看着他,非说昨儿晚上时间太长了到现在一直肚子疼的受不了,假装ณ委屈,要他吃一顿“爆炒小拳头”才算罢休。
钟奇生守候着汪爱莲,始终都在变着法儿哄着她笑,酣酣地笑,得趣地笑,爱莲能每天笑得阳光灿烂,似乎就是他钟奇生不虚此生的天职。
第二天,汪爱莲请假在家照看姐姐,直到晚饭的时候,钟็奇生还没有回来,他要和同事倒一下班,以保证明天白天家里有人。医院里也不能总是请假,俩夫妇只好轮流调班照ั顾汪爱萍。
三天后汪爱萍似乎恢复了感知,她开始说话了,她跟汪爱莲说拖累็了妹妹。
过了一周,汪爱萍精神好了很多,她让儿子带自己้到院子里晒了晒太阳。晚上,她吃了半小腕妹妹蒸得鸡蛋羹,吃完了以后就上床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1o点才醒来。汪爱莲中ณ午下班,到家就看到เ姐姐坐在晾台边晒太阳,苍白的脸上有着久违了的淡淡的一抹平静。
一个多月之后,汪爱萍终于好转起来。
王新国这期间没有来过,钟็奇生去找过他几次,单位人说部里选派人员出国,王新า国被批准了,正巧ู他的父亲去世,他请假回了万县奔丧ç。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汪爱萍不想再回原来的医院上班,和妹妹商量着转调到เ爱莲上班的医院。医院内科正缺人手,很快就办妥了调转手续。
王新国从万县老家回来,汪爱莲出面跟他商量,暑假后把汪杰也转到เ了她们家附近的一所学校读书。
王新国临行前来探望他的孩子,第一次像模像样的给汪杰买了些吃的东西,临别ี,脸上挂着一行浑浊的泪水,嘱咐汪杰好好听话好好学习。
当晚,汪杰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第一篇日记:爸爸来了,他又走了。
尊重汪爱萍的意愿,王新国走之前向单位提交了离婚申ã请。
暑假后,汪杰开学,汪爱萍在医院内科报到上了班。
汪爱萍永远都不想再踏进王新า国那个ฐ家门一步,她和儿子汪杰自此和妹妹妹夫生活在汪家的老宅子里。原来的四口之ใ家终成空巢。